“烦请管家稍后在宴上替我将那壶酒呈于老夫人。”林蕴霏向他颔首,扬手命随从将贺礼移交给这位管家身后的小厮。
“殿下放心,小的记下了,”向她做完保证,管家朝内高声喊道,“嘉和公主到。”
由另一位围着红色头巾的小厮领路,林蕴霏跨过垂花门,瞧见两垂莲柱间雕着寿桃缠枝与五蝠纹,很是应景。
过了垂花门后就此进入内宅,不同于府门的华丽与外院的恢弘大气,清远候府内宅的布置算得上简陋,双目所及唯有几座假山与一座凉亭,与林蕴霏几步一景的公主府全然不能相提并论。
想来筠老夫人这位当家主母遵奉的是节俭持家的家风。
林蕴霏由抄手游廊走至正堂,这便是筠老夫人设宴的地方,许多先到的客人已然坐下。
王侯之家内办的筵席自然不会让客人随意乱坐,左右前后的席位该如何安排,此中藏有大门道:官员品秩、朝中派系、关系亲疏,这些皆在主人家的考虑之内。
而作为今上的嫡公主,林蕴霏在此类筵席中向来坐在最邻近主位的地方。
坐下后,林蕴霏端起桌上的茶水,借此动作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定在暂且空缺的主位上。
没等太久,席间客人几乎满座,管家见状下去通传。
忽而感觉到一束难以忽略的目光灼灼烫在她的后背,林蕴霏偏头看去,抓获住来不及移开眼的对方。
那是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姑娘,鹅蛋脸上眉如小月,眸似双星,瞧着不过豆蔻年华。
她坐在林蕴霏对面稍下些的位置,应是某位达官家的小姐。但奇怪的是,她身边没有父母作陪。
林蕴霏前世与京中的小姐们来往甚少,因此通常无法将她们的姓名与面孔配上,对这位小姐亦是如此。
难道是哪家的孤女?不应该啊,林蕴霏记得京官中只有一家小姐是孤女,但那位小姐自幼体弱,今年年初去了瓜洲休养,至今未有回京的消息。
实在想不出此人是谁,林蕴霏便放弃了,继续直视对方。
不过她能感受得到,这位姑娘的目光中没有恶意,只有好奇。
“侯爷,夫人到——”管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你打量我、我打量你的相互试探。
林蕴霏循声看去,穿着常服的清远候携着身着繁饰朝服的筠老夫人走到主桌,管家则跟在他们身后。
与林蕴霏设想的样子大不相同,这位曾经叱吒沙场的筠老夫人既不高大,也不威猛。
她是很明显的江南长相,五官标致,肌肤白皙,尽管年岁上来后面颊有些凹陷,仍能看出她年轻时定是位清丽的美人。
寿星露了面,众人岂有安坐不动的道理,皆起身待两人开口。
“多谢诸位今日肯赏光来姚府庆贺老身的寿辰,”筠老夫人拿起桌上的酒樽,浅笑道,“大家不必拘礼,只管吃好喝好,我先以此杯敬诸位贵客。”
她借袖子的遮挡一口饮尽酒水后,翻腕将变空的酒樽朝向众人。
林蕴霏自她出现后目光便钉在她身上。
筠老夫人的眼角堆着褶皱,眸中淌着的是被岁月磋磨后沉淀下来的温和,抿着唇笑不见牙齿,举手投足间是一派叫人挑不出错的端庄风度。
唯独饮酒的动作还有几分从前豪气干云的掠影。
“我等幸逢胜饯,万望筠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众人一起讲出贺词。
“诸位都请坐下吧。”筠老夫人动筷夹了块鱼肉,随即给管家递了个眼色,对方识体地接上话,道:“主客已齐,寿宴开始。”
可席间还有一桌是空着的,正巧是林蕴霏左手边的那桌。
不仅是林蕴霏,宾客们显然都发现了这缺席的一桌,因着那些目光往这边扫时难免顺带落到她身上,林蕴霏很难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