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丛嘉,而是径直问林沉:“她手怎么了?”
“哎呀,其实没什么。”丛嘉慢吞吞地把手伸过去:“就是刚刚在花园里看到只猫,和它玩了一会儿,可能有点发炎了。”
“我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丛在山拿出手机,被丛嘉及时拦住:“爸,林沉刚刚给我抹药了,真的没事,你看。”
“是吧,林沉?”丛嘉对他使眼色。
大概是林沉给人的印象沉稳可靠,有他的背书,丛在山不再那样焦急了,只是叮嘱丛嘉下次注意点,别去碰不干不净的东西。
“我回来拿点东西,不早了,你们去睡吧。”
丛在山要去的书房在上面几层,恰巧要经过卧室。
丛嘉突然想到自己如今和林沉分房睡,她怕露馅,连忙抓住林沉的手,小声说:“跟我走。”
她不知道林沉反应过来了没有,只是感觉他僵硬了一瞬,便开始顺着自己的力道往前。
丛嘉拉开自己的房门,小心地看了一下丛在山的方向,松开握着林沉的手,说:“你先进来。”
门合上,丛嘉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说话了:“等我爸回去了再走。”
“我之前和阿姨说过,不要和我爸乱说。”丛嘉说:“还好我爸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温哥华了,要不然真是难瞒。”
丛嘉的房间很大,从露台往外望沉让丛嘉觉得有些落寞,她突然不想让他再露出那样的表情,于是说:“你上次说你没有朋友,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林沉不置可否,但看上去并不相信丛嘉说出的话。
“真的,你别不信。”丛嘉一脸正经。
“我出生在温哥华,四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回国,那时候中文说的不好,上幼儿园能听懂老师讲什么,但很难表达自己的想法,别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和我玩。”
“记得第一天放学就和我爸爸哭,说我再也不去上学了,我妈妈非常宠爱我,答应我给我请一个私教,不去幼儿园也行。”
或许是回忆太久远,丛嘉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但我爸爸不同意,那是他第一次拒绝我的要求,我哭了好久也没等到他服软。那天晚上他来给我读睡前故事,我不想理他,说除非他答应我不去上学,我才肯听故事。”
走廊里静静的,林沉似乎天生擅长于倾听,也或许是他过于渴望了解丛嘉,认为听丛嘉讲那些他不了解事,就更靠近了丛嘉一点。
丛嘉转头看他,说:“我小时候很任性吧?”
林沉摇头,终于很快地勾了一下唇角,像是笑了。
丛嘉觉得自己的安慰奏效了,继续开口:“那晚我爸爸给了我一袋手工糖,说是要和我打一个赌,让我第二天去学校,给所有的小朋友一人一颗糖,并且和他们说一句话,随便什么话都行,如果还是没有小朋友愿意和我玩的话,就同意我不去上学。”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说什么话,给他们糖的时候,就想起我妈妈经常夸我的话“你好漂亮”,所以我对每个人说了你好漂亮,那一天小组游戏,好多小朋友都过来邀请我。”
丛嘉的声音变缓了:“那天晚上回家,我爸爸说,我就像手工糖,市面上没有卖,小朋友们第一次见,很陌生,不敢尝试,所以我要主动去让他们尝尝,嘉平稳的呼吸声。
或许是黑暗滋生了他的勇气。
他唤了丛嘉的名字,得到她轻轻的回应后,林沉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和我结婚?”
“因为你让人觉得很可靠。”丛嘉轻笑了一下,说:“忘了把这一点列入你的优点里了,现在补上。”
“比郑杭景可靠?”
“你竟然记得他的名字。”丛嘉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飘:“你当然比他可靠多了,他吊儿郎当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空气里回荡着他们交缠的呼吸声。
林沉说:“可是他好像很开朗,阳光,也爱笑。”
“是吗?”丛嘉半开玩笑地说:“可是我觉得协议结婚的话,似乎可靠更重要吧。”
林沉感到一阵短暂却强烈的心沉:“林总您别介意啊。”
林沉摇头。
这家航司的休息室僻静,环境清幽雅致,墙壁是暗红色的,为了显得不单调,挂着几幅装饰画。
其实林沉有过一张丛嘉画的画像。
在一张草稿纸上,画的是别班的一个男生。
十七岁的林沉狼狈地将那张画着别人的草稿纸偷偷收藏,因为那时的他,一件关于丛嘉的东西都没有。
登机时间快到了,一行人离开休息室。
飞机落地,他们住进当地的一所五星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