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跃刚要应,没想到陶素灵端着药汤而来,双方碰个正着,顾珩略通医理,先接过药碗,嗅了嗅,又舀一点药汤尝了尝。
因为他动作太自然,太流畅,直到看见药汁入天子口,陶素灵才回过神来,双目圆睁,目光在帝后之间徘徊,满脸都是“求救”。
孟跃也有点尴尬,前两日陶娘子与她说过改药方,药汤更改为饭前饮了。
她今日给忘了。
孟跃挥退人,等顾珩尝过药汤,她主动坦白,诚恳认错。
顾珩:………
质问卡喉咙里,不上不下了。
孟跃把药汤一饮而尽,而后挽着顾珩的手往内间走,顺势添了两盏灯,屋内灯火亮而柔和。
她搬走榻上小桌,依偎在顾珩肩头,把玩着顾珩修长的手指,轻声道:“因为我实在太喜爱阿珩了,非常想与阿珩有个孩子。”
她握住顾珩的手,垂首啄吻,放在自己心口,顾珩一颗心都要化了,还强撑生气,“跃跃,你不该瞒着我。”
“阿珩,我知错了。”孟跃矮身蹲在顾珩身前,仰视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水润含情,从顾珩的角度俯视而下,孟跃楚楚可怜,颈间一点雪白,更叫人遐想无边。
顾珩干咳一声,眼睫垂落,抬手扶起孟跃,将人搂入怀中,“下不为例。”丝毫没有气势。
说完,他一口咬在孟跃肩头,很轻,连个牙印都没有,孟跃感到一阵浅浅的痒意。
她伸手圈住顾珩的脖子,与他依偎。
晚膳后孟跃药浴,顾珩在一旁估算时间,按照陶素灵所言,为孟跃针灸。
如此几番,转眼腊月廿七,奉御为皇后号脉,神情惊奇,感慨陶娘子人不可貌相,年纪虽轻,却是非一般人物,当真除了皇后旧疾。
顾珩比孟跃还高兴,家宴上,奉宁帝举手投足间,都是对皇后的爱重,帝后对视间,奉宁帝眼里的情意泄露而出。
恭王面色如常,但捏着筷子的手,指甲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了白。
顾珩忽而开口,“十七弟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其他人都跟着望过来。
恭王扯了扯唇角,淡声道:“陛下言重,臣弟并无不适。”
他目光偏了一下,落在一身华衣的孟跃身上,大抵是灯火太盛,丝竹悦耳,美人高坐上首,双颊飞霞,不笑也含情,令他怔了怔,他回过神来时,已经举起手边酒杯,“臣弟祝陛下和皇后年年岁岁,恩爱如初。”他尾音绵长,听起来似有深意。
顾珩面上的笑敛了,孟跃莞尔,“托十七弟吉言,本宫与陛下自然恩爱长久。”她不在意恭王,转头望着顾珩,含笑饮尽杯中酒。
恭王眼里的戏谑褪的干干净净,只剩一片阴鸷。他坐回席上,闷头喝酒,末了,醉醺醺被人搀扶出宫。
“……真是废物,这么久了,也没一点效用。”不知恭王是在说谁。
心腹垂首敛目,不言不语。马车行过长街,往恭王府去。
年后春日里,陆陆续续有折子上奏,道恭王双亲孝期已尽,恭王又颇有才干,恳请帝后允恭王职位。
孟跃把折子递给顾珩,顾珩将手边折子递给孟跃,除却上奏之人不同,折子内容大同小异。
这些上奏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士族出身。
尽管顾珩和孟跃已经尽力扶持平民出身的官员,然而士族扎根极深,非是轻易能解。除非一次杀尽,连根拔起。
但太平盛世,此法显然不成。
顾珩将奏折合上,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忽而肩头温热,孟跃靠在顾珩肩头,呵出的热息打在顾珩颈间,也打散了顾珩心头烦躁。
他搂住孟跃,刚要唤声,却听孟跃道:“阿珩,我有一法子,或许可分解士族。”
顾珩眼前一花,孟跃起身而去,裙摆逶迤拖地,华丽威严。
“士族垄断教育,一卷书一千文,若是有注解,更是价格高涨,甚至千金难求。纵平头百姓侥幸入学,又哪来银钱购买更多书籍。未行万里路,未阅万卷书,何谈明悟。”
“长此以往,朝廷开设科举,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顾珩起身,“跃跃的意思,是想增设藏书馆?”
“不。”孟跃转身,整个人逆着光,掩住她的侧脸,唯有一双眼睛明亮非常,轻声而坚定道:“我是想推广廉价的纸和活字印刷。”
有了纸和活字印刷,书籍传播更广更快,有了纸,平头百姓也能提笔书写。
有学问的人愈多,进入朝堂的平头百姓愈多,士族就不会再是威胁,经年日久,士族不攻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