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这下轮到他有些慌张了。
盖尔忽然悲从中来。
她还维持着那个非要去扒人家袍子的动作,人已经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不同于灵堂上的嚎啕,更不同于受到刺激时的无声泪流,盖尔哭得堪称“有声有色”,全然是小孩子式的哭法。
受了委屈是该哭一哭的,这一哭,迟到了不知道多少年。
五年级的最后一夜,盖尔并未回寝室。哭泣耗尽了她最后一丝体力和体内仅剩的那点子水分,她最终口干舌燥地睡了过去,险些错过放假的列车。
“你看上去像是连夜绕着禁林跑了十圈。”阿利安娜如此评价,“这么渴吗?”
盖尔咬着吸管猛点头,一不留神呛着了,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纳什可能真的去跑步了。”同包厢一位拉文克劳的女巫意有所指地说,笑容暧昧,“昨晚莱宁和星光发现他们把洗好的袍子分错了,连夜去换,结果纳什根本不在她自己的床上。”
女巫们发出一阵起哄的尖叫。阿利安娜当仁不让地代表大家问出了那句话:“那你在谁的床上,盖尔?”
“格洛弗·希普沃斯的。”盖尔坦然笑道,“很大,很软,还香香的,所以我睡过头了。”
包厢里突兀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
“你想起来了?”阿利安娜慌张道,“全部的吗?”
“全部的。”盖尔点点头,“包括你六岁那年针对一辆麻瓜自行车的无意识恶作剧。”
她看上去是如此的平静。仿佛她入学五年来和那间密室所有的缘分,就只是昨夜在那里睡了一觉。
女巫们一个接一个地拥抱了盖尔,阿利安娜哽咽着吻了吻她的脸,轻声道:“我们真为你高兴,盖尔,我——我很抱歉,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盖尔摇摇头,她这个受害者都不能为自己做些什么。迄今为止菲尼亚斯·布莱克都未收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他既不靠名誉活着,家族的赞助也不会因为那个轻飘飘的“除名”而就此断供。据说人已经去了新大陆,在那边混个十年八年再回来,谁还记得谁呢?不又是崭崭新的一条好汉吗?
至于斯内普的诅咒,说实在的,麻瓜出身的盖尔并不能很好地领会其中深意。她不知道活到一百二十岁甚至一百五十岁是什么滋味,那么相对的,“罚你只能活到八十岁或者六十岁”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世事本就不公,纠结于此毫无意义——这个坎迈过去就是迈过去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与心思再分给它了。
包厢门被敲响了,阿利安娜捏了捏盖尔的手,示意她抬头看。盖尔莫名其妙,还以为是那个被霸凌的孩子斯卡曼德找她们道谢来了,冷不防正对上斯内普的目光,就隔着一扇玻璃。
她的脸“腾”的红了。
“你怎么了?”阿利安娜大感奇怪,来自于两个哥哥的八卦帮她补完了盖尔和斯内普的关系,但……这两个人明显没有什么嘛!
学校里正在约会的男男女女(迷情剂事件后分了好多)是什么鬼样子,阿利安娜都看在眼里。聪慧的女巫再次提炼了哥哥们的小道消息,觉得他俩一定是“基于利益输送的政治联姻”。
巫师也搞这一套,没什么可奇怪的。
盖尔支支吾吾,根本回答不上来。早上的兵荒马乱让她根本无暇梳理脑海里随梦涌现的种种记忆,但在火车上这一路她已经想明白了——心情太过激荡,她不得不一直喝水来压制。
她把西弗勒斯·斯内普给、给——天啊,她可太牛逼了!盖尔觉得自己就是当世最厉害的女巫,没什么事是她办不成的!
直到她亲眼见到了斯内普本尊。
斯内普眼睁睁看着盖尔头顶那股无形的、张牙舞爪的嚣张气焰像垂落的尾巴一样蔫了下去,心里也觉得好笑。他们似乎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却又不曾以最亲密的姿态坦诚相见,甚至不曾以寻常男女的亲密关系相处过。
这奇特体验让他感到新鲜,同时又隐隐有些羞耻,因为他似乎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因为激情退却后,他仍旧不确定自己到底配不配得——死亡不曾洗脱他的罪孽,只是淬炼了他的良知。
但盖尔奋力挤过人群,顶着一张大红脸拉开了门。“呃……”她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权作打招呼了。
“是时候回去换衣服了。”斯内普提醒她,“你约了那个军火贩子吃晚饭,别告诉我你偏偏把这个忘了。”
在巫师和麻瓜服装形态差距比较大的20世纪初,通常只有麻瓜出身的小巫师不得不忍受来回换装的麻烦。纯血和混血有爹妈带着,一出站台就能找个地方幻影移形或者走飞路网——混淆咒足以搞定。
甚至于如果麻瓜出身的男巫不嫌热,他完全可以提前将衣服穿好,再把袍子一套,下车前再一脱——女巫就比较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