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回到楼上的酒店,将将换好衣服,丽莎正好推门进来。“我们的客人吃得还开心吗?”她笑问道。
“完全食不知味。”丽莎遗憾地摇摇头,觉得甚是可惜,“我看斯文顿先生今天一早就怪怪的。”
“唔……说不定梅林又帮忙了。”盖尔点点头,歪到沙发上修指甲,“他要是问起,就说我在和威克诺森①的人吃饭,拿西门子的名片给他,先开开胃。”
丽莎不由一笑,虽然她不知道这里面有梅林什么事儿。
“菩提树大街②的使者呢?”
盖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意:“当然是送走啊,让伊娃亲自去送——我就不见了,免得彼此恶心得吃不下饭。”
“我猜还得让斯文顿先生看见?”丽莎笑道。
盖尔也笑了,她要是斯文顿,就永远不担心PNB踏上德意志帝国的战车——明知对方瞧不起自己的血统,还递上脸去让人家鄙视,她贱啊?
不过斯文顿这种几辈子都立于食物链顶层的白男估计很难理解,不理解正好。
当E·D·A·斯文顿先生应邀参加纳什小姐的下午茶时,看上去整个人都快碎掉了。交锋到现在,他根本也懒得再装了,天气一点儿都不热,斯文顿却不停地抹着汗,手帕抖得像是挑在城头的白旗。
“先等等。”盖尔不紧不慢地说道,“丽莎我亲爱的,请你去看看塞巴斯蒂安怎么还不来。”
斯文顿先生一愣——这个人,你说她传统吧,她上午刚刚在各大媒体面前表态要为还没开始的学术事业奉献终生,转头就需要(前)未婚夫陪着一起见男客了?
“您别误会,我对您的道德品质并无疑问。”盖尔脸颊泛红,“塞巴斯蒂安喜欢看这个,您别管他,咱们聊咱们的。”
哦,那他算什么?马戏团的猴吗?
斯文顿正愤愤不平,只听盖尔搅着咖啡液里尚未融化的方糖,笑道:“趁他还没来,我们不如聊聊——斯文顿先生,PNB伯明翰研究所的两位总工还好吗?我们打算为办公室统一更换百叶窗,能不能烦请您带句话,问问他们喜欢什么颜色的?”
他一下子僵住了。
“六月初的时候,我们的工程师从酒吧喝得醉醺醺地出来,小解时在阴沟里摔断了腿,对不对?”盖尔望着他,“怎么样,您从他们的脑子里找到想要的了吗?我猜没有吧?”
那块擦了半天依旧干燥的白手帕一下子掉落在地。
“我相信您一定心里有数,把人逼回美国,是我们双方的损失。”盖尔仿佛看不见斯文顿的失态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摇着扇子,尽管她一点儿也不热,但现在正是装逼的场合,不装她就亏了,“您这样没用的,脑子里没有的东西,叫人怎么往外说呢?”
斯内普进门时正看到这样的景象——盖尔换了一条鲜明的绿绸裙子,斜斜靠着沙发扶手,那裙子顺滑得像是流水,仿佛要一直淌到他脚边似的。
盖尔眼睛一亮,倏的合起檀香扇,指了指长沙发另一侧的位置,要他过来坐。那戒指依旧在她手上闪光,斯内普甚至怀疑她根本不明白发布会上的表态意味着什么。
“让我们说正题吧!”盖尔迫不及待地坐正了身子,“如果您能提供医院的单据,那么我想PNB可以为‘断腿’报销。”
“您?”
“我。”盖尔十分肯定,“我劝您不要再用您一贯的思路来揣测我们了,屡败屡战固然值得敬佩,但并不划算。”
斯文顿有些泄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难道他真是马戏团的猴子?他的所有举动与决定,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仅仅是个无伤大雅的笑料?
男巫与女巫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盖尔对两位工程师施咒的时候,魔法部还来不及布设踪丝。现在让她做,她也做不来了。
斯内普想起盖尔那些自创魔咒就想笑。她连英语都说得平平,遑论拉丁语,于是她的咒语无不又臭又长——缺少言简意赅的词根。但那都是有效的咒语,比如那个延迟触发的遗忘咒。盖尔研究魔咒从不考虑其背后的意义,她就像原始社会的猿人,需要什么工具,就自己“吭哧吭哧”做一个。
“就当是报答您将我的房子恢复得很好,无论是沃土原的,还是诺里奇的。”穿绿裙子的女猿人乘胜追击。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那个装腔作势的斯文顿失魂落魄地说,“不对!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盖尔瞪大了眼睛,一时失笑。
“您真的是英国人吗?”她浑然不知一位真正的淑女这个时候至少应该拿扇子挡住嘴,只是痛快地放声笑起来,“如果秘密警察们当真做得圆满无缺,我又怎么会发现呢?难道您真以为我是在夸您?”
事实上,他们将那幅浮世绘装回画框时直接装颠倒了,大概粗俗的西洋佬们欣赏不来樱树,觉得那是一条分叉的河。
眼看着斯文顿先生已经被彻底打落谷底,盖尔转转眼珠,问道:“丽莎告诉我,您似乎胃口不佳?”
“刚收到来自德国的最新消息。”斯文顿先生定定地瞧着她,下半句话无需赘言。
盖尔恍然,夸张地抚了抚心口说:“我还以为您吃出来了呢,那肉!”
“肉?”
斯内普也跟着一怔,肉怎么了?他也吃了。
“那肉生产于三个月以前。”盖尔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容,“精挑细选的病猪淋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