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上,秦玅观直挺的背脊弯了,宽大的袍服不再贴身,交领后端平白空出大片,露出秦玅观的衬袍来。
她这一拒,临近蕃西的藩属国,就要跳反了。
东有瓦格,西有丹帐,大齐周边险象环生。
即位四年,一边填补,一边裱糊,这样的王朝还能承受即将落下的利刃么?
秦玅观握住御座托手上的云龙纹,轻缓摩挲。
大殿肃穆空荡,丹墀的赤金与湖蓝颜色最为鲜亮。
念珠拨动,流苏晃荡。
清脆细碎的声响,平缓且规律,宛若心跳。
良久,秦玅观起身,推开了宫娥的搀扶,拾级而下。
方汀知晓她要批阅奏折,将寝殿的物件移到了书房,挑选了最要紧的折子依序摊开。
“陛下,您用碗参汤罢。”方汀顿了顿,补充道,“唐总督过去嘱托过的,说间歇性用些无碍。”
秦玅观透过那一缕白烟望她。
“搁下。”
方汀照做,秦玅观捻了两回瓷勺才将参汤送进口中。
她强忍着恶心咽下,摸出唐笙的帕子抵唇,可这回只嗅到了浓重的血味,再也没有她的味道。
方汀唇线紧绷,别开了脸。
秦玅观握笔,继续书写给唐笙的话。
不过写了两个字,参汤又回到喉中,呛到了她。
笔画歪了,奏折空白处不再整洁。
方汀轻拍她的背脊帮她顺气,却瞧见血滴落下。
她躬身查探秦玅观的情况,奏折上的血珠滴得更多了。
秦玅观没有力气了,她枕上小臂,强打着精神,断断续续道:
“折子,替朕写完。叫十八,送回,要快。”
“叫她,揭发唐简——”
“无论发生什么,握紧兵权,不得回京……”
“当心申……”
说到最后一句时,秦玅观已气若游丝,方汀没听清她的后半句话,想要再问,秦玅观已然昏迷。
念珠从她垂下的手腕滑落,坠于氍毹,没有了声响。
方汀嘴唇翕动,开了口却没发出声。她再试了次,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传太医,快传太医!”
秦玅观还有鼻息,泪水随着她的动作飞了出来。方汀揪住奔走的宫娥,语调激愤:
“你去叫御林司叫方百户,叫她快来!”
第126章
秦玅观陷入了昏迷,太医们能使的法子都用了,到最后也只敢说些将养温补的话了。
明日便是大朝会,诸国使臣齐聚一堂,萧医女知晓秦玅观昏迷不醒于朝局而言不是益事,硬是在一众太医都退却后坚持给秦玅观针灸。
细长的针扎遍了秦玅观的面部穴位,冷汗顺着萧医女的额角滑下,一旁的徒儿摸出帕子替她擦拭,动作轻缓,生怕打搅了萧医女。
心悬一线的徒儿紧盯着她的动作,担忧道:“您有把握吗?”
萧医女喉头发涩,但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止:“我也不知。”
陛下脉搏虚弱,沉疴积重,这个时候稍有不慎便有崩逝的风险,太医院无人敢担当主治之责,只敢进献吊命的参汤。
萧医女从疫病中捡了条命,本该是最惜命的那个,可她看不得秦玅观这样一位圣主崩逝,犹豫再三终于站了出来。
死便死罢,与其继续脑袋别在腰带上侍奉下一位不知是人是鬼的新君,她宁愿为唤醒秦玅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