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玅观病到咯血,她却不能回去。
她离京时,秦玅观的寿命已不足三年,又遭逢此劫,怕是血条已经见了底。
唐笙再也立不动了,她跪坐于城门前,捶门痛哭。
带血的指印一道覆着一道,诉说着无限哀戚。
“十九,你冷静些!”方清露捉住她的手腕,“你这样她怎么能安心?”
“开门。”唐笙喊声嘶哑,“开门——”
“唐笙!”方清露掰过她的肩头,忍泪道,“你是辽东总督,这会不是你谈女儿情长的时候!”
唐笙推开她,拾起折子,跌跌撞撞地起身,去拉差役的马。
方清露紧随她,呼喝夹杂着风声刺痛了唐笙的耳膜,每一句都似乎在说秦玅观命不久矣,她得固守辽东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缰绳将伤口磨得更烂了,唐笙已分不清自己是手痛还是心痛了。
她松了缰绳,张开双臂,乘风一样倒了下去,栽进了枯败的草窠中。
唐笙茫然了,她忽然找不到她在这个世界苦苦支撑的意义了。
何为真实,何为虚妄?
老天为何待她如此不公?
来到这个世界前,她曾无能无力地看着家人去世,成了城市里游荡的孤魂野鬼,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秦玅观,她重病了,她们却连相见都成了奢望。
命运如此作践她们,唐笙好恨啊——
她恨不得病痛全部落在自己身上,好让秦玅观多些喘息的机会。
为何一心为了天下的人要承受如此多的灾祸,为何宵小反倒能享受无尽荣华?
唐笙躺在草窠之中,嚎啕大哭,恨不得翻了这朽烂的天地。
她哽咽着呢喃压在心口的那个名字,呼吸不畅。
“秦玅观。”
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
“秦玅观。”
*
朝元观的道士同兵丁对峙了一夜,直到大批禁军赶到山上才散去。
意识到自己是被太后诈来的裴少将军不敢造次,禁军一来,便送缴了兵器,不做抵抗。
天早就亮了,山间的晨露在阳光的灼烤下散去,萦绕山峦的浓雾也退散了。
方三娘同执一道人见过礼,讲清了了局势。
“弘安殿下、惠明翁主,末将来接两位回宫。”
执一道人微颔首,即将离去,转身时袖袍却被人扯住。
“道长,我寻您很久了!”秦妙姝眼泪啪嗒啪直掉,“求您了,求您救救我阿娘,救救我皇姊!”
执一还未来得及说话,小萝卜头便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死死缠着她。
“仙人,求您了,求求您了!”小萝卜头声音脆脆的,在山间的凉风中发着颤。
执一拉过即将被拽散的袍领,手腕摇了圈,晃出藏于宽袖的软剑。
银光吓得两小只松了手,执一拢好袍服,收剑入鞘。
她不喜被人触碰,但面上也没流露怒意。
“贫道不为皇亲贵胄医病。”执一清越的声线融入山风中,“太医院能人众多,定能医好陛下同太后的病。”
“道长!”三娘跪于台基之下,仰望着她,“朝局困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陛下在位四年的作为您应当有所耳闻,这样一位圣主如今病将不起,这于天下百姓而言,是灾祸啊!”
“年初的疫病陛下的处置天下人皆知,她是心系天下的良主。您云游天下,为穷苦百姓医病,她何尝不是在为天下人谋求生路呢?”
三娘说话间,秦妙姝和秦长华学起了八爪鱼,又缠上了执一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