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玅观借着她斜身的机会,歪身轻抵她的心口,但额角的肌肤只触碰到了冰凉的护心镜。
没有能让她舒展眉头的好闻味道,也没有熟悉的柔软触感。秦玅观深吸气,卷入喉腔的唯有阴寒与淡淡的血腥气。
她正欲直身远离,唐笙温暖的掌心便落了下来。
额头与指腹相触,虽仅有一瞬,但也足够秦玅观留恋了。
“朕不走。”秦玅观说。
唐笙回身,拔高了音量道:“陛下有令,御驾回辕!”
秦玅观鼻息沉了些,眼角微扬:“你敢抗命?”
她说话的音调与模样像极了当初那个步辇上睥睨天下,阴晴不定的皇帝,映着她缩小身影的眼睛却又像是日日夜夜与她亲昵的妻。
唐笙喉头发涩,怔了怔道:“又不是第一回了,陛下刚习惯么?”
秦玅观哑声笑了。
侍卫与宫人迎了上来,唐笙扶了把她的腰,撤缰退开。
秦玅观没再僵持,随着众人的护送,背影渐远。
唐笙收束视线,看向渺远而广阔的雪原。
“大人,总兵能有信么?”属官担忧道。
唐笙手中的缰绳攥得更紧了。
良久,她道:“待斥候归来。”
第204章
头发剃成丹帐人模样的斥候早在半月前就受秦玅观派遣,在已经沦陷的凉州城周围活动。这队斥候都是兵营中精挑细选出的,身手极为敏捷,或多或少通一些丹帐语。
大战将至,苦于征战的丹帐军营中,逃出了些许兵丁。齐军的先锋卫与斥候就埋伏在逃兵易经过的路段劝降或是抓舌头,几日前,斥候就抓住了库莫部的逃兵,弄到了不少消息。
转日,秦玅观手头便多了奏报。唐笙与她共阅后大概厘清了丹帐内部的情形。
其一,因为库莫军营的失火导致方箬逃脱。虽无实证,但丹帐大可汗还是怀疑人是身为库莫可敦的秦之娍放走的。但秦之娍已是东西库莫事实上的领导者,仆从众多。两方人马在凉州城对峙了整整一日,最后以库莫整个撤出凉州,交由丹帐部掌管城池才得以消停。
其二,打进凉州城已是丹帐人求之不得的疆土了,他们的大可汗择了吉日预备着在凉州城登基称帝,不想却招致了其余五部的反对。为了不至联军破散,丹帐大可汗延缓了称帝,延续了丹帐主政,五部议政的习惯。
其三,至库莫舌头被抓之日,丹帐汗出动的千余人搜寻,都未曾找到方箬的下落。
这样的消息极大鼓舞了秦玅观。刺探情报的斥候和细作增派地更多了。
半月工夫,足够单个人从凉州城逃脱至齐军前沿瞭望寨塔了,唐笙和秦玅观每次巡营和视察前沿都会等待斥候递消息。
昨日,有一斥候报上凉州城临近前沿地山林中有齐人活动的踪迹,唐笙估摸着时间,猜测应当是方箬归来了。
可她一直在此处等到斥候归来,探寻的视线掠过了十来张面孔,得到的回应都是惭愧地低头。
入了夜的茫茫雪原更显幽寂荒凉。
唐笙已冻得指节僵指,握着马缰都感觉不到粗粝的触感了。耳畔有马匹的鼻息,浓重的白烟穿透黑夜最后散作雾气,消失在暗夜之中。
“唐大人,这般晚了,大概不会再有消息了,明日再来罢。”属官温声提醒。
“再等等。”唐笙说,“不是还有几人未归么。”
两军对垒之际,势力交界处总缺不了刺探消息者,又人派出了却永远都回不来了也是常有之事。属官本想再劝,但瞧见唐笙坚定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浓重的夜色中,两道摇摆着的人形轮廓逐渐接近,引走了军士的注意。
唐笙打马上前,雪中跋涉的斥候也激动起来。
“你们碰着人了?”唐笙迫不及待道。
“唐大人!”斥候喘着粗气,“丹帐人有动作了,他们有调兵的迹象!”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唐笙紧揪的心蓦的下垂,失落像一张细密的网蒙了下来。片刻后,唐笙正色,听起消息。她坐得那样高,斥候与亲兵们很难瞧清她的神情。
“城楼火光如初,人声反而没几道。通向泷川山林静得吓人,连食人的鸟雀都瞧不着了!”
斥候话音刚落,暗色的披风便随奔马飘扬,黑夜中显出了一抹深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