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脚步声迫近了,唐笙听得方清露两声担忧轻唤,却没有应声。
公文到时,方清露也在场,她忧心唐笙做傻事,得空便来探望。
这是今日第三趟了,她在檐下轻唤:“十九,歇下了么?”
厢房内没有回答。
方清露知晓她烦闷,长叹息,终是绕回了自己的卧房。
唐笙听得脚步声远了,这才收束衣袖,一圈一圈缠起了臂缚。
她从锁子甲穿起,束好裙甲,整理好身甲,扎好护心镜和革带,最后锁好护喉。
弓囊及其相关武备配饰捆扎整齐,全副武装的唐笙借着月色望着镜中的自己,转身取下兰锜托举的赐刀。
秦玅观的回折和三司的公文给了她两条路。
一条是偏心于她,叫她明哲保身,固守辽东的路;一条是叫她束手待毙,回京待罪的路。
秦玅观叫她以不变应万变,几乎替她思虑周全了——她手握兵权,朝中的人不敢轻易治罪,更不敢派遣兵丁挑起战端,她便是抗命不尊,也无人能动她。再者,唐笙也可借着辽东天堑割据,用海陵王从前谋划的那套保全自己,谋求东山再起。
她带出来的女官大多也会留在她麾下,不至于丢了性命。这是秦玅观重病中,为唐笙,为那些替她尽忠的人,做的最后的打算了。
唐笙不想选这条路,因为无论怎样思考,总是将陛下放在了必然病故的位置。
甲胄随着她的步伐铿锵作响。
在她推门的那一瞬,林朝洛亦打帘出帐,叫来了牧池与鹤鸣。
辽东总督府与北境守备军营同时收到调令,整军待发。
那两条路,唐笙都不准备选了,她要选第三条路。
前两条路她都是规矩的遵从者,要和那些人一同坐于棋桌对弈,现在,她要掀了这盘棋,重新立下规矩。
陛下要她固守辽东,是教她自保,亦是于朝局而言最稳妥的做法。
但只要她稳住方、林、沈等一众人,在朝臣调集兵力阻拦前,在暗处的推手做出反应前,在瓦格人探查到辽东防务空虚前,做完一切,她就能掀了这烂天烂地。
危机、风险、动荡,皆孕育着转机。
最快,只要七日。
而这条最为迅捷的路,秦玅观已替她们走过了。
火光映亮了林朝洛的面颊,她注视着麾下最精锐的军士,缓缓展开手札:
“传总督调令——”
同一时刻,辽东府衙灯火通明。
高高升起的府衙灯笼在这清冷的深夜有些瘆人。
唐笙接过军士手中的火把,冲散了瘆人阴冷,她掷地有声道:
“奉陛下御命——”
“渡过平沙江,进京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