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奔波的马匹难上坡道,唐笙下马,分来挂彩的骑兵看管疲惫的战马,自己则率队进入松林。
她道:“十人一队,追击过程中不得分散。回营后以兽皮帽数论功行赏。”
打赢了追击战的将士们高声应喝,分为十数个小队追击。
唐笙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率队前行,视线落在血滴出连串窟窿的积雪上。
护卫在前的军士健步如飞,早早追上残兵,斩下了头颅。
四溅的鲜血又令唐笙想起了追击路上看到的场景:被赶至空地屠杀殆尽的百姓,塞着尸体的枯井,烧得只剩框架的土屋,衣不蔽体的死尸,竹竿串起的头颅……
鼻息变得愈来愈缓,急促的心跳归于平静,渐渐的,唐笙的耳畔只剩下了风声。
她没有犹豫,抽出一杆破甲箭,将弓弦拉至最满,箭矢追随林间乱窜的黑影。
破风声起,黑影应声栽倒。
“别斩,要活口。”唐笙瞄中的是逃兵的肩背,她要留个活口亲自审一审,这帮丹帐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队伍急行了近百米,军士们将箭拔了,搜了身,把倒地哀嚎的丹帐人翻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人竟长着张近似齐人的面孔。
唐笙使了个眼神,远处的军士提起头颅看了眼,朝她摆手。
“我将才冲在前边,看见的都是丹帐脸。”军士比划着,“都是人中留胡,大宽脸,就这一个不同。”
“你会汉话。”唐笙揪着他的衣领问。
丹帐俘操着一口含糊的汉话对答:“会。”
唐笙眼眸微动:“你是东库莫的?”
东库莫在齐室公主成为汗敦后,最早实行各族通婚制,能被丹帐视为自己人随精锐出战的异族面大概率是东库莫一部的。
果不其然,从俘虏身上搜出的携行包具上绣着的图腾就是库莫部的。
“我是东库莫,乌尔旦路的,随丹帐主部东进……”俘虏在对话间摸向腰间,“被你们射中了……”
“想死?”唐笙扎下长刀,钉在他手边。
俘虏不敢动了,军士矮身,抽取了他别在腰间的棱刺。
唐笙淡淡道:“问你话,你如实答。再动一下,手指头全剁了。”
“进攻平梁的是哪几部。”
俘虏不答。
唐笙刀刃下行,倒地者呼吸急促,呜呜咽咽。
“主部!都是主部!”
“你为什么跟着?”
“主部没人了,围凉州死了太多人……”
“你们是从哪一路来的?”
“趁着大雪,从燕娄山来的。”
“一共多少人。”
“五千。”
听着回答,唐笙霎时变得无比愤懑。
五千人,不过五千人罢了,姓金的留守统领着快两万人竟未能守住。孙镇岳领兵驰援,竟也能轻易放走失群的流寇。
“只剩你们一伍了?!”刀刃抵上喉头,再往下便能扎透他的喉咙了。
“我不知,我不知!”俘虏慌张道,“我只知道库莫大军要压上来了,我们在找大军——”
“过了这座山,六部合军就来了……”
他用丹帐语称呼凉州和泷川二城:“被围了,你们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