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灼轻叹地摇了摇头:“幽州百姓所受之苦,岂是你们在安逸的京城吃饱喝足之余,能高高在上指点的。”
这些日子,殷家每天都在街边施粥,这会儿正是流民来领粥领粮的时辰,不少流民会到这里来领上一个馒头,一碗粥。
这几个读书读呆了的学子有胆子指点江山,那有没有胆子亲口把他们的这些谬论说给流民们听呢?!
又有一个流民模样的灰衣老妇也从人群中走出,义愤填膺地看着青衣学子几人,悲痛地说道:“我丫头才十二岁啊。”
“可他们叫她二脚羊。”
“你说他们是饿了,所以我家丫头就是活该吗?”
灰衣老妇咬牙切齿,两眼通红,说起那些可恶的流匪时,真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
后方围观的普通百姓听着也都感同身受,眼睛也开始泛红,但凡有什么灾难兵乱,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个普通老百姓。
顾知灼的目光又看向了另一边的季南珂,意有所指道:“幽州百姓的苦难,更不该成为扬名的工具!”
季南珂:“……”
季南珂的脸色都青了,又羞又慌又愤,一股心火直冲天灵盖,烧得她理智全无,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都怪顾知灼!
季南珂扬手向着顾知灼冲了过来。
第66章第66章
眼看着季南珂扬手朝自己推来,顾知灼后退了一步。
“顾、燕、飞!”季南珂头脑发热地冲向顾知灼,右脚不慎被一级石阶绊了一下,身子便踉跄地跪摔在了石阶上。
她的鬓发随之散开了些许,发钗歪斜,衣衫也有些凌乱,狼狈不堪。
好痛!
季南珂慢慢地抬起了一只手,只见掌心被粗糙的地面磕破了皮,鲜血与砂石尘土混在一起。
殷氏蹙了蹙眉,拉着顾知灼又往后退了一步,把她护在身后。
顾知灼安抚地摸了摸殷氏的胳膊,表示自己没事,目光则看向了那几个被流民暴打的学子,有的抱头乱蹿,有的歪倒在地,有的惨叫连连……
不远处,还有五六个学子远远地避在一边,惊惧不定地看着这一幕,在顾知灼的目光扫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顾知灼轻轻一笑:“科举为官?”
“造福一方百姓?”
她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嘲。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他们这些人连百姓的疾苦都能当作闲暇的谈资,日后为官,只会是百姓之祸。
不远处,一个二十出头、形貌斯文的方脸青年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片刻后,对着顾知灼的方向郑重地作了长揖:“姑娘所言,极是。”
他又看了看那几个被流民打得鼻青脸肿的学子,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与他一同来的几个学子口中喊着“赵兄”也陆续跟着走了。
周围一道道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连旁边那些的京城百姓都在唾弃他们白白读了那么多书。
流民皆苦,这些幽州流民背井离乡地逃到京城,可谓家破人亡,能活下来的已经是九死一生。在京城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一无所有,每天为了不饿肚子就要拼尽所有的力气。
他们的心头也都有怨气,有愤懑,有委屈……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季南珂依然狼狈地跪坐在石阶上,仰望着前方的殷氏,眸中泪水盈盈:“娘!”
她就像是陷在了泥潭深处,只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希望有人可以拉她一把……
季南珂对着殷氏抬起了手,手指眼看着快要碰到殷氏的裙裾,可殷氏猛地一拂袖,拂在了她的手背上。
“啪!”
那细微的声响无限放大地回响在季南珂耳边。
佘氏跟在殷氏母女的身后也迈过了门槛,还特意吩咐门房赶紧把门关上。
“吱呀”一声,那道朱漆大门就在季南珂的前方重重地关闭了,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大门前的灰尘都被震飞了起来,一阵尘雾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