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佘氏这么做,得利的是不是她自己,而是——
殷氏若有所思地垂眸去看埋头在笑的小丫头。
显得这丫头已经快憋不住笑声了,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丫头啊!殷氏心口一片柔软,似是化成了水般,忍不住轻拍着女儿的肩膀,一下接着一下,就像是安抚着一个小婴儿。
母女俩这亲昵的动作引来胡同里好些人的注意,看在他们的眼里,只以为顾知灼是委屈得哭了,而殷氏是在安慰女儿。
是了。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家脸皮子薄,方才被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也难怪她觉得委屈了。
佘氏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第一个反应就是:老爷子若是知道外甥女哭了,肯定要心疼坏了。
耳边响起了祝嬷嬷语重心长的声音:“如今,老爷子和太太最内疚、最想补偿的人就是姑娘了,姑奶奶也最看重姑娘。”
“姑娘的事才是这殷家最大的大事。”
“姑娘待舅太太最好,舅太太可不能忘了姑娘的好,别辜负了姑娘的一片心意。”
祝嬷嬷说得话实在有理,现在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总算有机会回报外甥女了!!
佘氏一手叉腰,另一手指向了花容失色、魂不守舍的季南珂,趾高气昂地斥道:“季南珂,你一个小娘养的,还真是不要脸!”
“咱们家姑娘都已经事事让着你了,这都避到外祖家了,怎么着,还碍了你的眼不成?!”
“你莫不是还是想逼死我家姑娘,给你腾位子?”
“想得美!!”
“再怎么样,你都只是个贱妾生的贱种!”
第65章第65章
佘氏的声音尖利,如回声般反复地回响在众人的耳边。
“小娘养的?!”那青衣学子眯了眯细长的眼眸,疑惑地重复道,实在说不出那句“贱妾生的贱种”。
“不对啊。”留着短须的蓝衣文士不解地蹙眉,“顾大姑娘不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吗?!”
这位殷家舅太太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当着自家姑奶奶的面,骂姑奶奶亲生的姑娘是贱种吧?
“侯夫人,”马车边的梁铮缓步走了过来,对着石阶上的殷氏拱了拱手,“侯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梁铮一边说,一边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季南珂,目光深沉如水。
他是聪明人,在宫中几十年,见惯了太多的阴私,但方才发生的这些事还是让他惊了一跳,这季南珂真是人不可貌相,倘若皇上知道了的话……
殷氏动作温柔地又拍了拍顾知灼的肩膀,小心地替女儿挡住笑,目光则望向了不远处石阶下的季南珂,淡淡道:“季南珂……”
“娘!”季南珂颤声唤道,情真意切地看着殷氏,以祈求的目光看着她。
双目一眨不眨,剪水双眸水汪汪的,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般。
从前,但凡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娘亲,娘亲就会纵容她,呵护她,将她捧在掌心,宠溺地唤着她:我的鸾儿!
殷氏语气平静地往下说道:“……是武安侯侍妾崔姨娘所生。”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没有一丝起伏,看着季南珂的眼神淡漠得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句话犹如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了季南珂的脸上。
这不对吧。梁铮则是微微一怔。
自打高安被三皇子讨走后,梁铮如今可以说是御前第一人。对于大景朝那些个勋贵官宦人家,他虽也不敢说烂熟于心,但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尤其季南珂是三皇子的心上人,因此武安侯府的情况,梁铮也是大致了解过的,免得皇帝问起时,他一无所知。
他记得清楚分明——
“顾大姑娘不是侯夫人所出吗?!”梁铮单刀直入地问出了口,表情郑重。
季南珂明明是侯府的嫡长女,怎么会有错?!
这一问,四周一片死寂。
所有的声音再次消失,唯有胡同上方的树枝在微风中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