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一晚,承恩公尖利冰冷的嘶喊声仿佛恶鬼咆哮般又一次回响在他耳边,如同过去这几晚午夜梦回时一样。
谢璟打了个激灵,猛地警醒过来,正色道:“父皇,柳家是儿臣的母家,为免有循私之嫌,还请皇上把抄家搜查一事,交由顾世子。”
他无法保证自己绝无私心,更无法保证会不会在母后的苦苦哀求下,心软替柳家遮掩。
“……”皇帝额角的青筋又是一阵乱跳,头一抽一抽得疼。
第一次对这个长子生出了一种无言以对的无力,更不知道回宫后该如何面对皇后。
皇帝忽觉疲惫不堪,这一次,他也没犹豫太久,就淡淡道:“……好。”
“皇上,家父是被冤枉的!”柳嘉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哪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
不过是短短一炷香功夫,他就陡然间从高高的云端跌至深渊,摔得满身是血。
“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皇上。”
然而,皇帝毫不理会,冷冷地丢下了四个字:“摆驾回宫。”
经过方才这一出,他已经连戏都不想做全了。
皇帝一声令下,就有两个禁军把哭嚎的柳嘉拖到一边,不让他扰了圣驾。
随侍的内侍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龙辇调转了方向,护驾的那些銮仪卫将士也随之改变了队列。
谢应忱傲然站在原地,含笑拱了拱手:“臣恭送皇上。”
他面具下的薄唇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谢璟从内侍那里又弄了匹马,就与季南珂一起追着皇帝的龙辇离开了。
承恩公的那辆囚车等于被遗忘了。
谢应忱转头对一个三十来岁、眯眯眼的将士下令道:“秦漠,你带兵回安山大营安顿。”
接着又吩咐另一个面瘫脸的小将:“沈竞,你带五十人随我进京。”
两个将士皆是恭声应诺。
谢应忱牵起缰绳,打算上马,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五里亭边,注意到了华阳与顾知灼分别骑在一匹骏马上。
咦?
谢应忱远远地对着两人拱了拱手,华阳略一颔首,顾知灼则举起手里那支嵌着红宝石的千里眼挥了挥。
那红宝石的光芒映得她漆黑的瞳孔明亮生辉,少女洒脱灵动的笑容宛如初升朝阳,清艳动人,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明快起来。
谢应忱不由也笑,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明亮,就仿佛在黑暗中负隅前行的人终于窥见了光芒。
他凝眸望着浅笑盈盈的少女,目光柔和,仿若冰河消融。
“世子爷。”小将沈竞带着精挑细选的五十精锐回来复命,谢应忱这才移开了目光。
华阳来回看着这两个孩子,越看越觉得有趣,心情大好,对顾知灼道:“丫头,走吧。”
“回京了。”
“嗯嗯嗯。”顾知灼将她的千里眼收回到随身小包中,笑吟吟地点点头。
附近的百姓还被在场的禁军将士拘在原地,暂时不能乱动,得等皇帝一行人全走了,他们才能离开。
百姓们在原地鼓噪不已,私议声越来越大:
“承恩公实在可恨,就该将他千刀万剐。”
“没错没错。谢家满门死得那么惨……”
“幸好三皇子与顾世子发现了承恩公叛国的真相。”
“……”
这些议论声自然也不免传入华阳与顾知灼耳中。
“人云亦云。”华阳嘲讽地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