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是。”
各种质疑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哪怕没人敢直接把皇帝挂在嘴上,可言外之音昭然若揭。
那虬髯胡武将大步自队列中迈出,随意地对着皇帝拱了拱手,近乎质问道:“皇上可知?”
这句话已经相当不给皇帝脸面了。
皇帝袖中的手气得抖如筛糠。
但双眼还是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楚是谁在胡说八道。
见皇帝脸色不佳,豫王从队列中走出,对着那虬髯胡武将直呼其名,冷哼道:“高阙,这是金銮殿,可不是菜市场,你在御前大呼小叫……”
“王爷,”高阙道,“末将何曾在在御前大呼小叫了?”
“就是就是。”后方的武将连声附和,全都站在了高阙这边。
又有宗室勋贵也站在了豫王的身后,给豫王撑起了场面。
双方彼此对峙,一时剑拔弩张。
眼看着下方乱成一锅粥,皇帝怒喝道:“够了!”
话落之后,满堂寂然,各种议论声、争执声全都消失殆尽。
皇帝将迁怒怨恨的目光牢牢地锁在正前方的谢应忱的身上。
柳汌这个蠢货!
皇帝咬牙切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息急促,一时怒火如灼,一时又似周身浸在冰水中,手脚凉得发麻。
谢应忱迎视着皇帝阴鸷如枭的双眸,冷冷道:“事到如今,皇上还要包庇柳汌不成?”
说话间,他从一名武将的手里接过了那几张在群臣中转了一圈的绢纸。
“还是说……”
谢应忱将手上的那几张绢纸轻轻地对着皇帝甩了甩,带着几分示威,几分挑衅的意味。
“这些书信里头,还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应忱停顿了一下,群臣的思绪都被他的话语所牵引。
一片僵硬的宁寂中,谢应忱清冷的声音带着秋风扫落叶的寒意,幽幽叹道:“议和?”
“去岁北境前线捷报不断,沈旭战无不胜,率金鳞军退敌三百里,朝中却要割地议和?敢问谢元帅可知?”
徐首辅拢了拢袖,与兵部尚书魏源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别说谢元帅了,就连他们也没听说过啊。
谢应忱又道:“承恩公不过是一个外戚封爵的勋贵,他有什么资格去与北狄议及‘和谈’?”
徐首辅暗自叹了口气。
谢以默战死后,谢家满门被诛,沈旭侥幸活着,却沦为阶下之囚。其后北狄人长驱直入,直接拿下了兰峪山脉。
他们本来以为只是战败,但从方才那两封书信上的意思,似乎像是故意败给北狄的。
难道说……
“谢应忱,”礼部左侍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身为臣子,怎可妄议君上。”
“本世子妄议谁了?”谢应忱一脸倨傲地斜睨着礼部左侍郎,“李侍郎这是认了柳汌为君上?”
“我大景要亡国了吗?”
最后一句话简直诛心,气得礼部左侍郎脸色发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皇帝的头一阵阵的抽痛,似有锤子在反复敲击着他的头,眼前也更模糊了,仿佛身处一片浓雾之中。
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去。
若是他倒下去了,谢应忱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胡说八道……
皇帝咬紧牙关强撑着,就听谢应忱似笑非笑地又问道:“皇上,您说,是谁让恩承公去与北狄‘议和’的?”
谢应忱以为他可以凭此拿捏自己堂堂天子吗?!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汹涌的怒意,咬牙道:“是朕。”
“朕确实曾有过与北狄议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