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病糊涂了。”谢璟坐在龙榻的边缘,心头五味杂陈,“太子的身世已经昭告了天下,他是国之正统,不是乱臣贼子。”
“太子?”皇帝傻了,心头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喃喃自语道,“谢应忱……”
谢璟并非对这天子之位没有一点儿想法。
从小,父皇就告诉他,他日后会是一国之君,这万里江山是他唾手可得之物,十八年来,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突然之间,一无所有,他心里没有任何芥蒂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生母弑君被废。
他是废妃之子,又如何比得上元后嫡子呢?
谢璟心里失落,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失态,垂眸仔细地给皇帝掖了掖被角,一如他小时候父皇为他做的。
“太子已经祭了太庙,昭告天下。”谢璟又道。
什么?皇帝一把抓住了谢璟的手。
他想说,自己根本没有下旨立太子,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立储是事关国本的大事,不可能绕过内阁和宗令。
这就意味着,现在这大景朝堂已经在谢应忱的手里拿捏着了,自己这个皇帝的生死,怕也是在谢应忱的眼皮底下。
皇帝瞬间怕了,他怕谢应忱会杀父弑君。
谢应忱是被顾家养大的孩子,心都是向着顾延之的,又岂会有对他这个皇帝有什么君臣父子之心!
一个储君满足不了野心勃勃的谢应忱,这竖子怕是巴不得自己早些死了才好。
皇帝死死地咬住后槽牙,强自忍耐下来。
他得再等等。
等到宁王来勤王救驾。
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那种憋屈感令他喉头泛起一股咸腥味,一股灼灼的心火在心口乱窜,愈烧愈旺。
“咳咳咳……”
皇帝忍不住又倾身咳了起来,咳得身子乱颤,仿佛随时要背过气去。
“父皇!”谢璟赶紧为皇帝抚背顺气,嘴里安抚着,“您别动怒……千万要保重龙体了。”
“朕……”皇帝用帕子捂着嘴,持续地咳嗽着,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殿下。”季南珂上前了两步,走到了榻前,温声道,“您去给皇上拿杯蜜水吧。”
“温蜜水可以润肺止咳。”
谢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了身,问不远处的梁铮道:“有蜜水吗?”
“茶水房应该有蜂蜜。”梁铮往茶水房那边走去。
季南珂又朝龙榻走近了两步,关切地说道:“皇上,这些日子,殿下人在皇觉寺,但一直很担心您的龙体,这一次,也是殿下亲自去求了……太子,才能来乾清宫探望皇上。”
说话间,她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见梁铮领谢璟一起进了茶水间,便从袖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悄悄地塞薄被下。
动作很快,但也故意让皇帝看到了。
“咳咳……”皇帝看着薄被下微微隆起的位置,咳嗽声渐缓。
季南珂又朝茶水间那边看了看,这才俯身悄声对皇帝说:“留吁元帅说,他可以帮您。”
此话一出,皇帝的鼻翼一阵翕动,抬起那张消瘦的面庞,脸色因为持续的咳嗽微微涨红。
他想问季南珂什么,却见谢璟捧着一个茶杯走了过来。
“父皇,蜜水来了。”
谢璟又在龙榻边坐下,把皇帝扶坐起来,亲自伺候他喝了蜜水。
皇帝慢慢地喝着蜜水,眼角的余光一会儿看季南珂,一会儿又看薄被下的凸起,眼眸闪烁不定。
大半杯蜜水下腹,皇帝的咳嗽才渐止,挥了挥手,谢璟就把杯子放下了。
见状,梁铮松了口气,客客气气地对谢璟道:“二皇子殿下,皇上龙体欠佳,还得好生休息,太医令和几个太医都说了,皇上不能过度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