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皇后厌恶地蹙了蹙眉,冷冷地斜了明芮一眼。
明芮浑身剧烈地一颤,惶恐地移开了目光。
她赶紧把袖口拉下遮住了手腕,又改为跪地的姿势,惶惶不安地对着皇后伏拜道:“娘娘恕罪!请娘娘恕妾身失仪之罪!”
她的额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皇后。
觉明大师这会儿也缓过了劲来,清清嗓子,连忙打圆场道:“皇后娘娘许是中暑了,老衲的师叔空了大师擅歧黄,老衲这就命人去请他来给娘娘看看。”
“是,住持。”一个小沙弥惊慌地应命,拔腿就跑。
“劳烦大师了。”郑姑姑客气地谢过了住持,心里暗道:这位觉明大师果然是个通透的人,先发制人地说皇后这是中暑了,否则,万一有人瞎传什么三皇子气坏了皇后,那可就不好了。
觉明大师施了个佛礼,又道:“皇后娘娘,老衲已经备好了厢房,娘娘不如去厢房小憩,您意下如何?”
“劳烦大师带路了。”谢璟代皇后应下了,一手仔细地扶着柳皇后的胳膊,俊逸的面庞上忧心忡忡。
“殿下这边请。”觉明大师伸手做请状。
众人就簇拥着皇后浩浩荡荡地往皇觉寺的西北方向走去。
柳皇后一走,跪在地上的明芮这才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抚平了衣裙。
她转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平静的目光定在了人群中的顾知灼身上,只看了一会儿,没久留,就随着皇后一行人离开了……
没一会儿,大殿前就变得空旷了不少。
刚才的事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那些围观的百姓、学子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渐渐地,周围的人群就一点点地散了开去。
有人涌去大殿上香,想去跪一跪适才皇后跪过的那个蒲团,好沾沾贵人的贵气;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说着方才三皇子当众求亲的事;也有人钦佩地看着季南珂,赞不绝口,“蕙质兰心”这四个字时不时地从他们口中飘出。
这些赞颂声听在柳朝云的耳朵里,嘲讽至极。
“姑娘。”丫鬟小心翼翼地将跪在地上的柳朝云搀扶了起来,满脸的心疼。
此刻的柳朝云通身上下狼狈极了,不仅是额头沾了地上的尘土,连衣裙都因为久跪又皱又脏,与她那之前的光鲜亮丽、意气风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季南珂,”柳朝云怨毒的视线投诸在季南珂脸上,一股恶气和怒火全都冲着季南珂去了,“你可真是厉害!”
“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过去这几日,季南珂帮着她去各府游说以筹集善款,筹来的银子也全都给了自己。柳朝云便以为季南珂是在讨好自己、讨好柳家,安心收下了。
她见季南珂今天素衣荆钗,原本还以为她乖觉,没想到她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狠狠地踩了自己一脚!
季南珂,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柳朝云咬着一口银牙,真恨不得手撕了她。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季南珂从容地抚了抚衣裙,又抬手撩了撩发丝,云淡风轻地嫣然一笑:“柳姑娘过奖了,我哪似柳姑娘这般好命,有人把姑娘捧在手心呵护,事事为姑娘考虑周全。”
说着,季南珂的目光从柳朝云身上移开,转而望向了不远处与宁舒言笑晏晏的顾知灼,原本无波无澜的眼神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不像顾知灼那般会投胎,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都有殷氏这生母护着,有殷家的那一片家业作为后盾。
她不同,她能靠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就算她今天得罪了皇后,得罪了柳家,那又如何呢?!
现在这当口,幽州危急,流民纷至而来,正是民心动荡的时候,皇后绝对不敢动她,而皇帝没几年能活了,他既要安稳民心,也要为三皇子造势,那么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只要她能成为三皇子妃,这一时的失与得并不重要。
至于柳家,不足为惧……
季南珂笃定地笑了,一派从容自在。
“顾大姑娘,”一个青衣小内侍疾步匆匆地从朝季南珂这边跑了过来,看也没看柳朝云一眼,“三皇子殿下命奴婢来唤姑娘过去。”
“姑娘放心,娘娘无碍的。”小内侍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
“劳烦公公带路了。”季南珂对着那小内侍浅浅一笑,随意地一振袖,含笑走了。
只留下了柳朝云一人呆立原地,风一吹,吹乱了她的鬓发和裙裾,也把周围那些私议声送入她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