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真是狠辣,又狡猾,明明是她自己的提议,现在又装得无辜单纯。
族长深吸一口气,艰难道:“当年兵部以草充棉,将劣等棉衣发放西北军中,顾勖与兵部勾结,知情不报,导致数万将士因那些不能御寒的棉衣冻死在西北,大景兵败……令我顾氏蒙羞。”
“这些天,我和族里的人商量过了,顾勖理当除族。”
一旦顾勖被除族,那其子顾衍以及他的几个兄弟自然也同样被顾氏一族除名。
说话间,那两名禁军将士押着柳嘉策马离开,柳嘉还在外强中干地叫嚣着:“你们会后悔的!本世子一定会让皇后娘娘治罪你们这些逢高踩低的小人!”
嘶喊声随着马蹄声远去,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族长心头,惹得他心跳加速。
族长近乎卑微地看着顾知灼,好声好气地问道:“夭夭,你意下如何?”
顾知灼摸出把绣着猫扑蝴蝶的团扇,笑吟吟地扇了扇,并不正面作答:“伯祖父,这是族中的大事,我只是小辈,不便插手。”
族长:“……”
狡猾!
这些顾家人有志一同地想着,把这个词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
族长心里一阵无力,这会儿,也没气了,简直想给她跪了。
“这是族里的意思。”族长咬牙艰声道。
顾知灼那双狡黠的猫眼眨巴眨巴,叹道:“族中有此心,也算是大义。”
她露出一副欣慰的样子,族长与族老们闻言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就见顾知灼将手里的团扇遥遥地指向了南方:“既如此……”
“族长可去长安右门敲登闻鼓,以表顾家清誉,不与叛国之人同流合污。”
族长以及一众族老都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望向了皇宫的方向,即便从他们此刻的位置,也根本看不到皇宫。
族长差点没掐了自己一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转头再看向顾知灼红扑扑的小脸,族长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正视她了。
狠,这是真狠。
这丫头是要把她亲生父亲往死路里推啊!
顾知灼又收回团扇,悠然扇了两下,脸上始终漾着一抹清浅的微笑。
“伯祖父对顾家的良苦用心,族人们必是会看在眼里的。”她云淡风轻地直视着族长晦暗不明的眼眸。
可族长根本就笑不出来,疲惫无力地问道:“夭夭,非要这样吗?”
族长心里清楚地知道,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却又忍不住勉力一试,希望顾知灼能改变主意。
顾知灼脸上的笑意深了三分:“乾元十年,李澄犯了谋叛之罪,被先帝下旨夷三族,其余六族流放边关,女眷入贱籍。”
族长与几位族老们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顿了一下,顾知灼徐徐环视几人,道:“伯祖父觉得,李氏族人当时想不想和李澄脱离关系,以保性命?”
“……”族长沉默了。
当年李澄在南境因为不敌,主动开城门投降,成了降将,这是大景的耻辱,彼时先帝雷霆震怒,下旨夷李氏三族。
李澄三族的男丁在菜市口被一一斩首,据说当时血流成河,那里的血腥味更是弥漫了月余才消散。
李氏族人又何尝会想死!?
想起这段几乎快被遗忘的往事,族长的心情也觉得压抑,面色苍白,如枯枝般的手指在体侧轻颤不已。
顾知灼说完后,也不管族长和那些族老们什么反应,就径直往盈福居的大堂里走。
跨过大堂高高的门槛后,顾知灼又蓦地驻足,回首淡淡一笑。
精致的眉眼微弯,如新月般清亮皎洁,带着一丝灵动的狡黠以及恣意的飞扬。
这娇艳明丽的笑容落在族长的眼里,只觉心里发寒。
只这么一笑,顾知灼就又回过头,继续往盈福居里面走去。
“表姑娘,里边请。”盈福居的小二甩着块长长的白巾,热情地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