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出手阔绰,消息传得飞快,没一会儿,几乎整条街的摊主、店主都知道街上来了一对豪客,招呼起客人来热络极了。
等他俩走到振德路中段时,都是半个时辰后了,买的东西整整装了一马车。
顾知灼觉得十分过瘾,只不过脚逛得有些酸,但很快就又精神一振,兴奋地指着前方道:“胸口碎大石!”
前方的街边,都是那些穿着怪异的杂耍班子,不仅有胸口碎大石,还有吞剑,吐火,耍猴戏,变戏法……周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饶是顾知灼奋力踮起脚尖,也看不到什么。
谢应忱拉了拉她的手,指了指街对面的华康酒楼:“去那儿看。”
不等顾知灼反应,他已经拉着她进了华康酒楼,又在小二的热情招呼下,穿过喧哗的大堂踩着木制楼梯上了二楼。
“顾公子,您放心,二楼都给您空着呢,没别人。”
谢应忱提前就包下了酒楼的二楼,整个二楼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就他们俩。
从二楼凭栏俯视下去,整条振德街一览无遗,那些个杂耍班子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谢应忱,你考虑得可真周全。”顾知灼意味深长地赞了一句,美滋滋地喝起了小二刚上的秋露白。
谢应忱低笑了一声,与她对饮。
二楼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酒香,以及少女清脆的笑声与叫好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大堂突然传来小二略显急切的劝阻声:“这位公子留步,二楼已经被人包场了。”
“让开!我找人。”随即是年轻男子不快的声音。
“蹬蹬”的上楼声急促地响起,很快,一个身穿湖蓝直裰的少年踩着楼梯出现在二楼,阴鸷的目光朝扶栏边的顾知灼与谢应忱看来。
来人是明逸。
来得可真快。顾知灼略一挑眉,含笑往嘴里塞了一枚甜蜜蜜的玫瑰蜜饯。
“顾二姑娘,你答应过会救我的。”明逸一脸焦急地快步朝两人走了过来,停在了四五步外,死死地盯着顾知灼。
顾知灼的目光投向了明逸的左臂,他身上的直裰簇新,可衣袖上却隐隐渗着血和脓,从那并不服帖的袖口可以看出他的左臂绑着一层层的绷带。
一段日子不见,他消瘦得更加厉害了,眼窝深陷,身上的袍子显得空荡荡的,形容枯槁。
走近了,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子连熏香味也掩不住的腐臭味,比从前越加明显。
哪怕不看他的手臂,顾知灼也知道他的伤口腐烂得更严重了。
“你为什么不见我?!”明逸厉声质问道,声音尖利得几乎喊破了音,神情癫狂。
这些日子来,明逸去过殷家好多次,但都被拒之门外,后来,他也试着让小厮在殷家外头日夜等着,可是,就算顾知灼偶尔出了门,等他得了消息后找过来,也不知人去哪儿了。
今天他一听说顾知灼在振德街闲逛了大半天,现在正在华康酒楼,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生怕又一次错过了。
明逸的眸底迸射出怨毒之极的目光,脸庞涨得通红:“你,言而无信。”
激怒之下,他大步朝顾知灼冲了过去,可才迈出一步,后脖颈的衣领就被知秋一把拽住了,整个人瞬间后倾。
“滚。”知秋轻轻松松地把明逸往旁边一丢,明逸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左脚不小心绊到了右脚,踉跄地摔在了黑漆地板上。
“啪啪!”知秋嫌弃地拍了拍手,又摸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
“有话就说,靠这么近做什么?”知秋恶劣地嗤笑了一声,嫌恶地斜睨着明逸,“你不觉得自己实在很臭吗?”
最后一句话知秋故意说得很慢,字字清晰。
摔跪在地上的明逸不禁瑟缩了一下,避开了知秋轻蔑的视线,又看向了前方凭栏而坐的顾知灼,眼神更阴沉了。
这几日,他左臂的伤口溃烂得更加厉害了,左臂近三成的皮肤剥落,血肉淋漓,连太医都不愿意再来给他看了,让他另请高明。
连太医都救不了他,那还有谁能救他?
再这么下去,他会死吧。
明逸浑身上下寒气四蹿,战栗不已,满心满眼都是惧怕与绝望,身子瑟瑟发抖。
“柳嘉的伤已经好了……”明逸抬起头,看着顾知灼的眼神既绝望又疯狂,仿佛溺水之人拼命地抬手抓向水面上的一根浮木,又像是受伤的野兽想要做最后的拼死一搏,眼神又渐渐地变成狠辣。
“是你治好他的对不对?”
“是啊。”顾知灼一派泰然地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鬼剥皮’又不是什么绝症,要治好,容易得很。”
真的是你!明逸面上露出难掩的喜色,消瘦的脸上泛起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