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越下越大的雨,让海面一天天漫涨起来,围困了屋久岛。
水灾,断电,物资告急,愈加频繁目睹的怪物。
远离繁华的岛屿,如今也正远离人世,幸存者穷途末路,终于撕裂道德皮囊化身野兽。
害怕泷见冬青出事,平内汤丸一直赖在杂货铺,可有限的精力实在防不住一心捕捉机会的她,还是在某个清晨看丢了人。
女孩子踏着雨帘跑出大门,只留下睁开眼后惊慌失措的他,和一群饿红了眼的灾民。
杂货铺什么都卖,除去零食还有粮食,奇怪的大雨开始后泷见奶奶相当有先见之明地补满货物、闭门歇业,现在店里还是堆得满满当当。
平内汤丸结结巴巴张开手臂:“不准、不准进来!这里是私人店铺——”
没有人听他说话,乌泱泱的人群砸开摇摇欲坠的大门,一拥而上。
断断续续的灵魂链接在某一瞬短暂稳定下来。
五条悟定神,感受到迎面的风雨。
“她”在山林间奔跑,像蹄上裹满淤泥的麋鹿,跌跌撞撞的,彷徨于每一从灌木、每一颗杉树,睁大疲惫的眼眸搜寻着什么。
冬季的严寒穿透潮湿衣物,逼迫“她”瑟瑟发抖。“她”战栗着,一寸寸土地审视过去,不顾雨丝连绵,从清晨翻找至日暮。
天黑了。
山坡下的淤泥里,模模糊糊躺着一摊人形。
“她”心如擂鼓,连滚带爬落下去,摸到熟悉的衣物,和一截残肢。
泷见奶奶露出白骨的手掌,握在“她”手里,仿佛攥紧一块冰,使“她”牙关发颤,呼吸困难。
想要哭泣,眼泪却似乎在这些天都流干了,只剩眼眶里空荡荡的刺痛。
雨水滴滴答答,“她”翻开淤泥,早已腐烂、四分五裂的尸体,从怀抱里滑落,“她”又跪下去拾捡,脱掉外套一个个摞起、包裹,最后一手提着系好的外套,一手抱着放不进去的头颅,摇摇晃晃往回走。
长夜漫漫,路好像走不完似的。
第二天清晨,“她”回到杂货铺,看见一片狼藉。
被洗劫的家里,强盗们早一哄而散,只剩头破血流的平内汤丸躲在角落里哭泣。
“她”头晕目眩,脸色灰败。
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人类”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怀里的头颅和“她”一起望向平内汤丸。
“她”说。
“你也滚。”。
十岁那年,泷见冬青将奶奶埋葬在了杂货铺院子里的冬青树下。
几十年历史的店铺,在雨中走向终结,为一去不复还的平凡画上句号。
独自一人的她在狼藉的家里浑浑噩噩生存,直到雨势减弱,港口恢复通航。
伴随船只而来的,是传说一般怪诞,关于“咒灵”、“咒术师”、“死灭洄游”的消息。
来自世界里侧的冲击,使得整个国家天翻地覆。
与此同时,在仅剩的存粮耗尽,被饿死之前,泷见冬青等来了拉着父亲平内源再度造访的平内汤丸。
失去工作回到家乡屋久岛的平内源,正打算带着儿子平内汤丸前往大城市谋生,却在临走前禁不住儿子的恳求答应了带着她一起走。
泷见冬青当然不愿意,躲在冬青树后吼他们:“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不需要别人来照顾!”
可惜支撑不住激动的情绪,体力不支晕倒过去,再睁眼,已经身处驶离屋久岛的渡轮。
木已成舟,无可奈何。
她只好跟着平内父子一起,辗转一个个城镇,谋求生路。
天放晴了,局势却日渐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