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声音发抖:“你如果是我的共犯……那,你有什么理由,做这些?”
“因为我是法官。”白落枫说,“正义是我的执着。和我父亲说的一样,对我来说这世界非黑即白。犯了罪就要被审判,有人受害就该得到法律的援助,每一个人都应该得到正义。”
“但显然,对其他人来说,并不是这样。”
“所有人都知道你继父对你做的事。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很默契地装作没看见,或者替你继父瞒了下来。”
嘴上说着话,白落枫又将所有人扫视了一圈:“是害怕失去夫人给自己的稳定工作?还是害怕多尔的权势,会把自己从业界轻轻松松地排挤出去?不想失去先生给的赞助,或者单纯地害怕引火上身?”
“这是别人家里的事。他不说,我们也管不了。这种话,你应该听过很多次了吧。”
“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方式。但对我来说,不是。”
“我是一个对正义偏执至极的法官,我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所以,那天所发生的一切的前因后果,应该是这样的。”
“你父母举办了一场圣诞晚宴,宴请了四方宾朋。其中,有小说家,有画家,有你的舅舅和舅妈……还有你父母的老相识,老格顿法官。”
“老法官带来了他的儿子,也就是我。”
“我和我父亲在不同的城镇工作,那也是我第一次跟着他来到这座公馆参加晚宴。我对于多尔家的事一无所知,这也让在听到晚宴争吵后的我陷入了愤怒。”
“但当时愤怒的不止我一个人,这件事也的确令人发指,所以没有人对此起疑。又因为这件丑事曝光得突然,气氛很尴尬,大家就都回房间去了。”
“而在回房间过后,我和我父亲陷入了争吵。”
“吵架的内容,想必就是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老格顿既然会说我过分偏执,那他一定是一个相对于来说处事圆滑的人。我们又是在晚宴后争吵的,那么当晚我们会争吵的内容,也就能猜到了。”
“老格顿一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他认为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多尔家似乎有权有势,可能老格顿也怕得罪人——但是我坚持认为应该报警,让这件事走法律程序。”
“我们就这样争执不下,最后的结果应当是不欢而散。但是,这件事后,我对我父亲的印象应当也是碎了个稀烂。”
“我以为公正廉明的老法官是一个对恶事视而不见的包庇者,他与正义背道而驰。老格顿是这座城镇的老法官,如果他都视而不见,大小姐,想必你以后也只会四面楚歌,想伸冤却无地可说。”
“所以对我来说,大小姐,那是唯一能帮你的一晚。”
“一个法官不能帮你,那就换一个法官。”白落枫说,“那天的半夜,我敲开了你的房门,问你需不需要帮助。”
“你理所当然地点了头,你告诉了我巫师教你的方法。我虽然不信,但是我认为那是他们应该遭受的惩罚,所以我答应了会帮你做到。”
“你带我去找到了刀和锤子,犯了案。犯案之后,我知道第二天一定会被调查,所以我没有使用房间里的浴室,我让你带我去了花园,找到了园艺师用的水龙头,冲干净了身上,并把被溅上血的衣服换了下来,包住刀子和锤子,把它们埋在了后花园里。”
“那些东西,我也已经在水龙头附近挖到了。”
“再之后,恐怕是我听说了你变成魔女的事情了。我得知进入你的公馆的人都离奇失踪,于是上门来找你问话。当时的你还不忍心对我下死手吧,于是你将巫师教给你的黑魔法的药水喂给了我,导致我忘了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
白落枫放下搭在施远肩膀上的手,直视着大小姐道,“有错误吗?”
大小姐已经面色惨白如纸,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她死死盯着白落枫,目光不甘心又怨恨,死死掐着手里的娃娃的脖子。
她闭上眼,深深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她松开了手上的力气,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她低下头:“那天半夜,的确是你敲开我的房门的。”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德丽卡舅妈没有醒,敲门的声音一直响。我以为是继父,躲在被窝里不敢起来,一直抱着达米安——达米安当时还是个娃娃。”
“达米安是妈妈买给我的,是她和继父结婚的时候买给我的。她说我要有新的爸爸了,让我不要紧张,新的爸爸会对我很好。如果觉得孤单,就抱着达米安……”
“可是妈妈只给我留下了达米安。”大小姐说。
“我也一直没有敢去给你开门。直到你在门外说你是格顿,我才抱着达米安去给你开门。”
“你站在门外,半边脸都肿了。你让我不要在意,你说你被你父亲打了而已。你问我,‘大小姐,你想摆脱现在的一切吗’。”
“你说你帮我。”大小姐说,“我一直很感谢你。之所以我要让你忘记这些,不全是因为你来劝我不要做什么魔女。是因为你告诉我,你不会当法官了。”
“你来这里质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时,你告诉我,你不会当法官了。你说你杀了人,你会辞掉现在的工作……格顿法官,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这件事而放弃。”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法官。”大小姐说。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都露出了一丝放下心来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