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苏醒过来的卢卡斯听了这件事情,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诧,那张还带着病容的脸上只是露出了平淡的微笑。
“没什么好意外的。”他说道,抿了一口馥郁香浓的玫瑰拿铁,“既然是感染者,就有失控的可能,这三?人?不过是时间地?点?挑得不好。”
布里吉塔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他们是你的病人?。”她说道。
卢卡斯说道:“不再是了。”
夏年看了一眼卢卡斯,后?者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眼里却并没有太多笑意。
卢卡斯想?,自己应当是不在意的,他为什么要去在意三?个故意逼疯他的人??他险些就死在了诊所里,更险些连带着害死了其他无辜的病人?,就因为这三?个家伙在他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把他朝着崩溃的深渊里狠狠踹了一脚。
——是的,他已经把事情的原委给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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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吞噬了病人?们,融合成了一整个Omega失控体之后?,他就已经与病人?通感了。
原来他以为走投无路的可怜人?,不过是满怀恶意来毁掉他的魔鬼。
这样的魔鬼,失控了就失控了吧。
可他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报应吧,他对报应的来临并不意外,只是惊讶于竟来得这般快。
……群星之神啊,您果然手握正义之剑,注视着这荒诞的世间。
“这三?个病人?是怎么溜出去的?”布里吉塔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他们的症状具备隐匿行踪的能力吧。”夏年随口说道,“特勤部应该已经解决了?”
布里吉塔点?了点?头?:“效率很高,没有造成民众伤亡。”
卢卡斯平淡说道:“在第?六区呆了大半年,我?还真不习惯特勤部这样的高效率了。”
“你现?在也?做不了感染科医生了。”布里吉塔说道,“回上层区吧。”
“不。”卢卡斯微笑着说道,“我?还是要回第?六区的,哪怕只是开个普通义体诊所。”
布里吉塔怔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卢卡斯,又看了一眼保持微笑沉默不语的夏年,半晌后?叹了口气:“为什么呢?”
明明那里对你并不好,不是吗?
卢卡斯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咖啡奶泡上漂浮着的玫瑰花瓣的碎末。
“在我?……活着从?诊所向外走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卢卡斯说道,“我?本来是必死无疑的,但我?依然还活着。我?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依然让我?活着?”
他看向了夏年,轻声说道:“我?看见了那时在我?身边的人?。我?忽然就明白了。”
他很早以前就感叹过,同样是在第?六区做感染科医生,为什么夏年就能如此温和平静,如此宠辱不惊。
他想?或许是这个年轻的医生有着一个足够坚强的灵魂,不为外界所转移,毕竟她遭遇过那样可怕的、大多数人?都难以承受的剧变。
直到被她救出来的那一刻,他才忽然明白了。
能有一个强大灵魂、不被外界影响的条件,是她拥有信念,那个信念是“拯救生命”。
因为有信念,所以才能沿着道路一直走下去。不是为了什么自我?实现?,也?不是为什么虚无缥缈的理想?,更不是在追求所谓的人?生价值。
她从?来不追求什么回报,便从?不会?对现?实感到绝望。
所以她不会?动摇,不会?停下脚步,更不会?问自己意义何在。
她只是去做。不断向前走,从?不回头?。
于是,那些所谓的理想?、自我?实现?、人?生价值,都会?被她甩在身后?。
她不必回头?,也?不必知道,那些对寻常人?而言高不可攀的目标,早已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的身后?,半寸不离。
那天?,在昏暗的、阴沉的、潮湿的、弥漫着海腥味的诊所中,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
天?使的身后?,仿佛有着他自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的、明亮的阳光。
“妈,你见过阳光吗?”他说道。
布里吉塔沉默了。
如果说阳光是那些被乌云层过滤之后?的灰白色的光,那她当然是见过的。可接受过高等教育,她知道卢卡斯口中的阳光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没有被云遮蔽、直接普照大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