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夏年便抬起含笑的眼睛,注视着他说道:“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谢谢你,阿列克谢。”
无论是在议会中制衡自由派,还是在关?键时刻资助了潮汐瞭望,又或者?是在政坛动荡之际以保守派党魁的身份与科学理?事会合作,牺牲自己数十年的积累为他人?做嫁衣,力图将?他们送上执政党之位t?。
甚至是无数次在互联网上为星庭、为群星之子、乃至是为夏年个人?而发?声。
夏年很清楚,他做这些,绝不仅仅是为了他的个人?政治声望。
所以,她是要感谢他的。
这也是她来?此的理?由与意义,而并非是谈论那些复杂严肃的、让她多少有?些厌倦的话题。
阿列克谢却说道:“不……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像过往的那些临星山公爵一样,在时代?的潮流中坚守着所谓的荣誉和美德,眼睁睁看着抛弃了人?性以获得力量的野兽们篡夺文明?的权柄,却只能窝在舒适的软榻之上,寻求所谓的“平衡”。
他很清楚,面对着柏塔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面对着数百年以来?一直都在稳定运行着的、不可摧毁的“规则”和“体制”,他个人?的力量显得太过微弱可笑了。
而他的反抗,也常常不被人?所理?解。
身为一个既得利益者?,何必要去?动你同阶级的“朋友”们的蛋糕呢?这样不仅仅不会让底层人?喜欢你,还会让原本同阶级的同僚们离开?你。
阿列克谢在这样的阴霾中,独行了一年又一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星庭却给了他希望,在临星城终年的阴雨之中,点亮了火花。
而他要做的,仅仅只是为这愈发?燎燃的火花增添薪柴,和无数走在同样道路上、却没有?姓名的人?一样。
“我?们……科罗温家族,做错过一些事情。”阿列克谢说道,“选错了道路,做错了选择,看错了人?……但有?一些东西是从?来?没有?变过的。”
他侧过脸,看向会客厅墙壁上挂着的科罗温家族的的家徽。
——一只昂首朝向太阳的公牛。
夏年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光芒万丈的太阳是在大涨潮之前才能被人?类肉眼观测到的天体,两百多年未曾自乌云层中露面,原本是家徽的构图中心,此刻却如同一个幻想的造物。
“在星庭前行的路上对你们有?所帮助,是我?身为临星山公爵的责任,也是我?的荣幸。”他看向夏年的侧脸,说道,“况且,当初如果没有?林诘栩先生提供的帮助,保守派也很难在议会中守住阵地——临星城政坛也决计不会有?当下的这个格局。”
——无论他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间,他的遗产到底是帮助了他。
“所以……”阿列克谢说道,“我?不是在先人?铺好的道路上,多前行了几步而已。”
而他愿意沿着这条以无数鲜活生命铸就的道路,一直一直走下去?。
夏年也看向他。
她沉默了片刻,那张白皙的面容上显露出怔忡之色来?,最终她到底是开?了口,轻声说道:“……听到你这么?说,他会很开?心的。”
阿列克谢怔了一下,眼睛忽然便亮了起来?,目不转睛看着夏年那双看不出太多情绪的眼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将?她当作他,将?这么?多年的情绪倾泻出来?了。
他想,如果星庭中有?人?能有?继承他遗产的资格,那一定是她吧。他们那么?像——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
像到让阿列克谢真切地怀疑起了前世今生是否存在。
“……他会原谅我?吗?”阿列克谢鬼使神差般说道。
或者?说……他会原谅科罗温吗?
夏年说道:“您并没有?做错什么?,谈何原谅呢?”
阿列克谢心头忽而涌现起难以察觉的迷茫来?,随后化作了难以抑制的、近乎悲痛的情绪来?。
而夏年似乎是察觉到了这种?情绪,便也站起身,语气平和地说道:“公爵阁下,做出了误判,并不代?表做错了事情。”
“……可那些误判却造成了恶果,并无法挽回。”阿列克谢说道。
夏年笑了起来?。她想着,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啊……有?些人?的伤痕能在漫长时光中被治愈,而有?些人?则是会溃烂流脓。而他们的共同点,是都会将?过去?扭曲成面目全非的模样——无论是将?其淡化以疗愈自己,还是反复回忆直到罔顾事实、一味自我?惩罚。
林诘栩的失败并不是阿列克谢的错,也不是科罗温家族的错。
然而,“如果当时帮助了他,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的念头,已经几乎要成为阿列克谢的心魔了。
——即便从?理?性上来?说,阿列克谢应当很清楚,即便当初临星山公爵帮助了林诘栩,也改变不了大局,不过是让他的毁灭来?得更晚一些。
可人?的情感总是这般奇妙。她想,或许她应该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