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能忍着?右臂的不兼容,在?垃圾堆里翻找一些可能会值钱的废品,拿去?卖掉。赚不了?多少钱,但至少能让他每天都吃上营养膏。
对,那种?口感就像是半融化的蜡烛一样?的营养膏,三块钱就可以让他活过一天。尽管因为营养不够均衡,而导致他愈发虚弱,但他至少活着?;况且,捡垃圾也消耗不了?多少体力,顶多在?运气不好的时候容易碰见另一个捡垃圾的竞争对手罢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某天早上,他从巷子里醒来,发现自己的右手将自己的两只眼睛都抠了?出来,险些捏坏了?其中一只。
……不兼容的右手开始出现了?不该有的行为,这?是感染的前兆。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该和这?只右手说再见了?。
于是,他的右手换来了?两百块钱收废品的钱,这?点钱让他勉勉强强又活过了?两个月。
但这?也让他彻底失去?了?劳动能力和翻身的机会。
更何况那只不兼容的右手还捏坏了?他的眼睛,让他直到现在?,视线里还总是充满了?讨厌的雪花点,总是令他心?烦意乱。
失去?了?行动力的他,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大多数时候只能蜷缩在?狭窄的巷子里,躲在?屋檐下,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于是他开始被一些流浪汉和混混称为“泥巴鼠”。
久而久之,他也忘记了?自己曾经叫什么名字。
他想,没?关系,反正,那些知道他曾经名字的人,也从来没?有试图寻找过他。所以,忘了?就忘了?吧。
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他熬到了?今日。第?六区愈发寒冷了?,他每日都能感觉到,那无孔不入的、欺软怕硬的凛冽寒风硬生生钻进巷子里,将他体表的温度连同他残余不多的生命一起刮走。
泥巴鼠感觉自己很饿。
他太饿了?,他可能已经有三天没?吃过东西了?,或者是四天,五天,甚至更多,他不知道。
感谢临星城多雨的气候,至少他不会缺水。
他没?有力气思考,也没?有力气浪费在?恐惧或者愤怒上,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蒙上了?一层浓灰色的雾,他在?这?其中半梦半醒,仿佛骨头被抽去?,所有记忆和爱恨都看不清晰了?。
他只觉得?饿。
他想,哪怕这?时候有一只老鼠经过,他都没?力气抓住它,更别提把它吃掉了?。
他在?浑浑噩噩间抬起头。狭窄的小巷天空中满是五颜六色的缤纷的广t?告,他的视野愈发黯淡了?,也就只有这?些绚烂的色彩能让他的义眼起点反应。
他忽然意识到,他要死了?。
这?是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就像是一场舞台剧,在?剧情急转直下时,突如其来奏响的可怕音符。刺耳,突兀,不和谐,却无法忽视。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一种?难以忽略的悲恸涌上了?心?头。
他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临星城不会任由?他就这?么饿死在?街头的,很多年前,政府发过很多的福利和补贴,救了?很多人。
后来临星城改朝换代了?很多次。明明……明明柏塔做的慈善更多了?,政府的漂亮话?说得?更冠冕堂皇了?,临星城的国?际地位越来越高,综合实力越来越强,以各种?名义下发的补贴也越来越充足了?,甚至市场都越来越活跃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越来越穷了??
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被裁员,是因为公司竞争不过柏塔,效益不够好,必须裁员;他找不到工作,是因为就业市场饱和了?,并非个人能力不够;他的右手出现了?不兼容,必须被舍弃,可当初为他更换右手的公司从未提起过风险,或许他们提醒了?,但几乎没?有人会完整阅读长达两千多页的产品使用协议。
他的工作被收走,他的房子被收走,他的器官被收走,最后,他的生命也要被收走。
可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已经很努力想要活着?了?,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去?活着?了?,为何还是会如此?
他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去?想。他开始昏昏沉沉,即将要陷入沉睡。他知道可能自己这?么一闭眼,就再也醒不来了?。
所以他强打着?精神?,逼迫自己不要睡。
他向来是个唯物主义者,坚信着?课堂教?给他的一切。然而,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然没?有了?任何依靠,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着?。
如果这?个世界有神?……求求你,救救我吧。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天空,希望那些缤纷的色彩能让他的大脑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
……可意志总是有耗尽的极点的。
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就在?他的思绪即将沉入到无尽的永夜中的时候,他突然在?那片压下来的黑暗里,看见了?闪烁着?的、带着?梦幻的色彩的、比那些广告更加绚烂的光芒。
……那是什么?
那些色彩和光芒像是一道河流般,在?漆黑的天穹上缓缓流淌而过,浩瀚无比,又美丽到极致。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