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毓离宫的第二日，海清风便向内阁递交告老还乡的折子。
也在这一日，史善与周璋一同探望海清风，彼时海清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养病，好友站在床边也分不清来者是谁。
“史大人，周大人，家父病中清醒时日不多，您二位若是有要紧事，只怕……”
史善叹了口气，与周璋打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往外走去。
海毓紧随其后，在关上房门叮嘱管家看顾好海清风后便带着史善周璋两人往花厅走去，年关将近，海清风却卧病在床，偌大一个海府难免显得萧条冷清。
下人们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远远地见着公子领着来客走过来，毕恭毕敬侯在廊下。
“两位大人，请坐。”
花厅内放了几株水仙，冬日炭火将花香熏得格外旖旎，海府在望都是出了名的风雅，海申公为一代帝师，盛宠便没有消减过，到如今都快有百年光景了。
海清风侍奉两帝，谁能想到会落得如今一个缠绵病榻告老还乡的结局。
“周大人，”海毓手腕翻转，倒了一杯茶放在周璋面前，轻声道：“崇德元年尤家贪污受贿，满门抄斩，尤梅雨身为工部尚书人头落地；今春不过崇德四年，便又倒了一名吏部尚书，尤、吕、海家都是在望都有着深厚根基的世家，父亲致仕，即是沉疴难治，亦是时局所迫。”
“当年我入都，文寿亦师亦友，如今我与他同为六部之首，见他如此，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心。”史善喝了口茶，一声轻叹。
周璋同样神情愁苦，“老师，连您都如此说，我们这些追随内阁的学子又该如何……”
“雁之，”周璋看向海毓，自海毓科举入仕之后周璋便对海毓关注非常，他关注海毓不是因为海毓的出生，他只是纯粹地欣赏的海毓的才华与品格，纵然如今海毓成为了晋王党羽，周璋依旧不改对他的青眼，他关切地看向海毓，询问道：“海老致仕，日后你在朝堂之上只怕……”
说到这里，史善倒是想开了，他宽慰周璋：“清之，文寿致仕与雁之而言，只怕是好事。”
史善今日来看海清风，只是因为好友缠绵病榻，外加突然致仕，可眼下坐在这里，一切都想明白后，史善却又恍然大悟，他看着坐在面前这名年轻的少年，一阵感慨，或许他真的能从好友手中接过海家。
“文寿谨慎小心了半辈子，海家在他手上无功无过，饶是如此陛下都对海家充满忌惮，申公在前，海家对望都学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天下书生谁不向往申公之德才，文寿从礼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于你而言，路虽然难走，但总能走出一条活路来。”
海家这颗大树若是继续盘桓在望都城内，落在海家前面的，只会是进无可进。
“还有，”史善语气艰涩，“我们这些老家伙，只怕也帮不了你什么。”
说完还没等海毓说什么，史善倒是自嘲地笑了出来，“自古科考入仕报效家国，到了我们这些人身上，只剩下一个蝇营狗苟保全自身，当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进去了。”
“阁老病重数月，各位大人在支撑着朝堂稳固，实属不易，内阁如今无人掌事，邹大人难当担任，长此以往必将酿成大祸……”
史善与周璋两人听着海毓的话，皆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