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楹笑而不语，踱步走到海毓身边。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赵楹学着他说话，压低了声音，“你这头领了差事来湖州，二皇子底下没人过来，他不放心，便让我跟着你们，若有什么异动，他在望都好随时知道。”
海毓神情有些不屑，“这两人，还真是……”
一山不容二虎，崇德帝有意培植这两个儿子，养蛊似的纵容他们相斗，到头来把整个望都搅得乌烟瘴气。
“这感情好，谁都不想出力，谁都想摘果子。”海毓冷笑，“大家全坐一块干瞪眼得了，老天爷自然会下金子。”
改稻为桑这事的起因是国库空虚，事关国库本该是吏部该操心的事，户部把上下嘴皮子一碰，把问题往外头一推，谁来都是没钱，事情不好办！这两年地方兵力一年不如一年，工部更甚，越没钱就越想着法子捞钱，就算是行宫修缮宫殿工部户部的人都能捞的盆满钵满，出了事，便互相推诿，朝堂乱象络绎不绝，落在崇德帝眼里，索性大刀阔斧全都不要了。
借着这一次科举舞弊，没用的官员斩的斩、流放的流放，不听话的全部下放地方，望都洗牌，大家自然就老实了，大家伙一老实，不管推行什么国策都没人阻拦。
“海巡按才高八斗，能力卓绝，消消气。”赵楹给海毓倒了一杯茶，微笑着哄他高兴。
海毓侧眸看了赵楹一眼，神情无奈，“我这是生气吗？”
“我知道，自然不是。”赵楹将茶杯往海毓唇边递，温声笑道：“那我为不请自来赔罪可好？”
海毓失笑摇头，借着茶盏喝了口茶，“茶水苦涩，但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姑且压下不谈。”
“多谢海巡按宽宏大量。”
“这一趟可不是什么加官进爵的好差事，办的不好，回了望都项上人头都有可能不保，云楼，你……”海毓摇了摇头，神情凝重，“你实在不该来。”
“那你呢？如你所言，这个差事既没有富贵名利也得不到万名赞誉，你又来做什么？”
“我……”
海毓话没说完，就被赵楹打断了，“雁之，你为何而来，我便为何而来。”
“我是朝廷命官，将在外军令不得不受，朝廷要改稻为桑，就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与其是个不知底细的官员，我宁愿这人是我。”不是海毓不信望都官员，只是但凡有万分之一让湖州百信受苦受难的可能，他都尽力想要规避。
最起码，海毓想，他这个人、他这条命，就算到最后全部赔进去了，只要不辜负此行，他也死得其所。
赵楹与海毓相识多年，这世间再没有人他了解海毓，从海毓启程离开望都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人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赵楹才想法设想跟来了，幸而赵筠本来就需要人手盯着赵桢这边的动静，眼下望都诸事纷乱，赵筠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这事落到赵楹头上来不难。
“总之，我来了。”赵楹站在海毓身侧，他站着，海毓坐着，赵楹高大的身形笼住了光，海毓身处一片昏暗，他低着头，露出光洁如玉的脖颈，赵楹按捺住意图伸手触摸的冲动，两个人在明灭的光影下都秉持着君子之交，看上去都正经的很。
赵楹轻声开口，语气却十分笃定，“你赶不走我。”
“好吧好吧。”海毓叹气，“我一贯拿你没办法。”
赵楹面冷心热，海毓却是个看似清冷实则很柔软的人，少年意气下藏着正直干净的灵魂，面对赵楹，他从来说不出口‘不好’，他就是这样的人，年少时在隐山书院担心好友出身低微被同窗欺负，如今回了望都，依旧担心好友在赵筠手底下办事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