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做什么?海家早晚要交给你,既然是你的,那你就算是闯刀山、去火海都是应该的。”海清风知道海毓选的这条路不好走,望都的这些文官之家早就成了崇德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吕家便是前例,想要谁生、想要谁死,不过是帝王的一念之间,今日可以是吕家,明日便可以是海家。
崇德帝登基不过四年,内阁中的那些文官却把持朝堂几十年,其下经营更是遍布北周上下,崇德帝有野心,有魄力,他用四年的时间养出了会咬人的司礼监,如今狗养大了,自然要放出来吃肉。
海毓从前看不清这些,上一世的海家倒的突然,海毓局限于他与尤春之间的恩怨、局限于海家与尤家的恩怨、局限于科举舞弊这一小小的导火索,如今因果全经,海毓早已将崇德帝的平衡看得清楚明白。
朝堂上文官势力重,而望都之中更是以南方官员为首,一个隐山书院就教出来了上万书生,这些学生通过科举入仕,他们的老师是南方人,他们的学生还会是南方人。
所以年初崇德帝会在密西开恩科,那不是崇德帝的仁慈,那是崇德帝对北方学子的纵容。
这是南北的平衡,也是朝堂的平衡。
吕家海家都不过是其中微渺的一环,其实被抄的是海家还是吕家崇德帝根本不在意,反正这场平衡总需要有人倒下,只有倒下,才会有新生。
海毓望着白茫茫的茶水雾气,即是对海清风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发愿,“爹,海家不会倒下。”
我愿倾尽吾辈之力,护海家累世长存。
海清风自然明白海毓,他明白朝堂上文官集团的摇摇欲坠,他明白司礼监犹如被放出来的恶狗来势汹汹,他明白海毓想已一己之力维持将倾的平衡,正是因为明白,他才选择这样早的将一切都交给海毓。
北周是在汪洋上漂浮的小船,这艘船历经风浪浮沉,如今已经到了下一波风浪扑打而来的时刻。
海清风放下手中茶盏,一声轻叹,“雁之,去吧。”
去南方,不要回头、不要犹豫地去南方,那里将会是海毓第一个战场。
赵桢在海毓状元游街后便与他说起了这件事,朝堂之上改稻为桑国策已定,南方必定会成为北周民不聊生之地,这个差事不好办,内阁拟旨,司礼监批红,明德殿发出,崇德帝铁了心要朝堂办这事,那便必须有人出面。
推脱之下,赵桢领了旨,这差事便落到了海毓身上。
海清风在得知海毓即将启程去南风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直到今日,父子两人同座喝茶,海清风终于说出了这句‘去吧’。
“你在湖州求学多年,隐山书院上下本该是你最大的支持,可如今你领着改稻为桑的国策踏进湖州地界,那便是江南最大罪人。”
海毓:“儿子知道。”
“朝堂国库空虚,改稻为桑虽能带来巨大利益,可江南百姓却会因此流离失所,稻田改为桑田,百姓们吃什么?种什么?”海清风义愤填膺,明里暗里表示对此政意的不满。
海毓沉默不语,他比谁都清楚,改稻为桑一出,江南会引起多大的动荡。
所以望都没人愿意办这个差事,内阁上下无一不是反对,但崇德帝还是一意孤行颁布了这个旨意,就在三天前,司礼监已经派人去了湖州,也是因为司礼监先行一步,海毓必须尽快动身,若让司礼监的人独自停留湖州,海毓不放心。
“爹,儿子后日去一趟翰林院,拜别阁老后便会以都察院监察御史兼湖州巡按御史出行湖州。”
“旨意已出,你既领了此案,便该用心办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