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世家彻底失望了……”王珣口中自语,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他已经理解,琅琊王氏后来的灭族之祸,其中有一部分,到底从何而来。
若是没有世家的劝说与制衡,王恭在有人做内应的情况下,势必能攻入建康,将司马道子从掌权的位置上踢下来。就算皇帝还是个傻子,群臣一心,永安又有心报国,总比所谓的“内外制衡”好得多。
可现在呢?
当王恭退兵之后,司马道子也能有余力收拾那些“内应”,永安作为幕后黑手,势必要面对天大的麻烦。
是世家将他逼迫至此!
他将来得势掌权,怎能不报复回去。
司马道子得了车裂的结局,王珣又会如何?
眼见王神爱看向了他,王珣连忙辩解:“天幕上的情形说得简略,或许还另有隐情。”
王神爱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唇边的一颤,低声道:“族叔,这话您不该跟我解释,该跟朝臣还有百姓解释。”
隐情?他有什么隐情!若是按照天幕所说,他当时都不在建康,是在王恭的军中……
若非她此刻还需隐藏身份,是真想掰开王珣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想想先前她召集了北府军,也没从琅琊王氏那里得到军粮支持,又好像完全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世家的傲慢啊。
只有巴掌甩到了脸上,刀扎在了身上,才会感觉到疼痛。
就像现在,先前王珣还因诛杀司马道子,在众人面前挺着胸膛,现在却是半垂着头,只抬起一双眼睛,快速打量了一圈周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几张欲言又止的脸,而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又瞧向了眼前。
他挤出了一句话:“太子妃聪慧,可有办法凭借天幕所说,找出那位永安大帝?”
“……族叔。”王神爱轻叹一声,提醒道,“恕我直言,现在谁都可以去干这个杀人灭口的事情,唯独你不行。您没听天幕说吗?永安大帝亲自体察百姓疾苦,真将永安二字落实到民间,虽还没说到她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在外头,怕是已有些声望了。”
百姓比朝臣更觉天幕是神迹,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珣却是被天幕盖章了,一度站在永安的对立面。
若是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寻找永安下落,旁人是会觉得,他如今知错能改,打算向对方表态以示忠心,还是会觉得,他恼羞成怒,意欲杀人泄愤呢?
还是后者的可能更大吧。
琅琊王氏要名声清白,就绝不会允许王珣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珣想跳脚:“谁说我是要灭口的?我只是,想先知道是何人,方能对症下药……”
倘若此人已因天幕的缘故逃出了建康,趁势而起,再不能轻易消灭,他也只能先为自己多找些保命的筹码了。
再说了,天幕上的永安大帝还未除掉司马道子,只暂时解除了一个麻烦,天幕之下,司马道子父子却已伏诛,其中有他一份功劳。那位永安大帝若是个胸襟开阔之人,也不该将未发生的事情怪责在他的头上。
且慢!说到保命……
他用只有他和王神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您先前向太后建议,为防天幕有变,太子暂不登基,也是为了防止,二皇子才是那位天命帝王。但如今,天幕始终不曾透露出永安大帝的身份,反而说了些对我们不利的话,可否……改一改策略?”
王神爱若有所思,已猜到了王珣的意思,却还是问道:“族叔此话何解?”
王珣道:“让太子尽快登基,放出消息招揽贤才!”
他语气急促,任谁都能听得出迫切:“永安并未起势,司马氏仍是正统,他若不想发起叛乱,大可以入朝为臣。太子痴傻,您有急智,不如临朝摄政,借机聚拢兵权,以庇护王氏上下。”
现在兵权是因太后懿旨,才暂时落到太子妃的手里,还是不够安全,倒不如再进一步。
让王神爱做这个皇后,还是实权皇后!
王神爱当即摇头:“这算盘打得太响了,建康朝堂上的不是蠢人,怎么会看不出,族叔推动此事为的是什么?”
若不是她已知道,自己就是那位永安大帝,都要为自己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