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想给这位尚书一脚,但无暇在意太多,因为太子殿下还行踪不明。
楚樾皱皱眉,不耐问道:“那殿下到底在哪儿”
他父亲表情又凝重了些。
旁人也都不敢与他对视,各自偏头看向四方,脸上神色各异。
一时之间,谁都不说话。
外面雨声不断,吹得这临时搭起来的棚子呼啦呼啦乱响。
“敌军袭京……一路杀进宫里。”楚闳说,“帝后被杀,宫中失火,只有二皇子逃出来了。太子受皇后嘱托,往北门逃了……但北宫门那边,被敌军埋伏了。”
楚樾心里猛地漏了一拍。
“太子被敌军掳走了。”
雨声轰然大了,带起耳边嗡鸣震天。
雨声滂沱。
楚樾转身就走,头发还没干多少就再次出了棚子走进雨里。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耳边是地震似的嗡鸣,什么也听不见。他好像一具傀儡,全凭着那时冲到脑袋上的热血带起来的本能在动。
他本能地出门去,要骑马离开,去追太子。
耳鸣声太重了,他真的什么都听不见。所以直到踩在泥泞的地里走了一半的路,直到他父亲声嘶力竭连名带姓地喊了他一声“楚樾”,他才回过神来。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楚闳向他喊,“城破已经二十余日!信寄到你手上花了十余日,你回来又花了十余日!太子落到敌军手上二十几日,你连具全尸都捞不着了!”
“你也是打仗行军的,一个快国破人亡的敌国太子落到一群粗野莽夫手上,能活几天,你没数吗!若是这破国只剩这一个皇子,说不定还能挟持着要挟什么,可是他们让二皇子跑了!”
“还有个皇子能继承大统,一个太子留在手上能有什么用!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个累赘!这点儿弯你绕不过来的吗!”
“帝后已死,太子被虏,京城被破!剩下的就只有你北疆军和其余几个边关的两万兵力,你若一走,大衡还剩下什么!”
“我知道你忠心太子,可也要认清局势!”楚闳喊,“大衡如今唯一站得住的武将就是你——你看看这京城!”
“死了多少人了,京城都成这样了!如今皇帝已死,只剩下一群无头苍蝇乱晃!你是最能安抚人心的那颗安心丸!你非要为了太子去送死不成,史书上缺你这一个忠烈吗!太子若在这儿,他会愿意看你往那火坑里跳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樾儿!”楚闳说,“回来!”
楚樾站在原地没动。
听他终于说完了,楚樾才缓慢地转过头来。
“他万一没死呢。”
“哪儿有那么多万一!”楚闳说,“大衡是否要亡国的关键时候,你非赌这万一吗!”
“对。”
楚闳立刻哽了一下。
他怒火中烧,正要再说,楚樾又说:“父亲说二皇子能继承大统,统领人心,那我问问父亲,父亲与先帝交好这么多年,先帝怎么说二皇子的”
“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生性多疑,手段狠辣,偏偏用的还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用人生疑,听不进谏言,听不得旁人否定,喜怒无常,往后万万不能扶持为帝。”楚樾说,“先帝是不是这么说的”
楚闳哑口无言。
半晌,楚闳深吸一口气:“但现在只有他了。”
“所以我要去救太子。”
“太子死了!”
“还不一定。”
“你怎么偏偏这时候犯倔!”楚闳怒道,“太子落到敌军手里已经——”
“所以那又怎么了!”
楚樾从喉咙里爆出一声怒吼来。
他终于回过头,雨幕里是一双通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