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已挥了挥手,面前的云镜很听话地飞去了一边儿。
他长叹一声。
“知道吗?”他忽然嘶哑开口,“知道他为什么真的会恨吗?”
他说着话,可面前却一个人都没有。
一片空空荡荡。
没有人在,自然也就没人给他回答。
李无已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着:“他当然会恨。”
李无已扬着嘴角,往前一倾身,一手托起腮,“人都以为有什么东西真会永恒不变,大家都这么以为。许下海誓山盟的时候,为君主奋战的时候,为至交两肋插刀的时候……说出话来,做出事来的时候,人人都热血激昂,以为能永远,以为能实现。”
“可是根本没有东西会永恒,世上的一切都在瞬息万变。”
“我早说过,他撑不下去的。”
“这金贵的太子只有太子这一世的记忆,当然不知道……人会在不知道的时候,负了真心。”
“太子死了两千年,除了今生,那之后的生生世世,他从来都没有想起过楚樾是谁,也从来看不见他,可这没脑子的冠军侯却为了他死了一次又一次。”
“千年前,我需要再用太子做血阵,可被他拦住了。”
“他杀了我,毁了阵,护住了那一世的太子。”
“可我也并不是个窝囊,也同样打穿了他的命门……我们两败俱伤,他躺在地上站不起来,说话都说不出来,呼吸都是嘶喝的,就跟没信号的收音机似的。”
“他浑身是血,身底下的血都流成河了。”
“正巧,那一世的太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看都没看他一眼。”李无已说,“他看不见。”
说到这儿,李无已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仿佛这件事儿是个天大的好笑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本就嘶哑的嗓子几番笑得失声。
半晌,他才停下来,还意犹未尽地叹了几声。
“两千年得不到回应,不被看到,再爱也会变成恨的。”李无已嗤笑着,“人多奇怪啊,他明明早知道会这样。”
“早知如此,当初还非要一条路走到黑……走到今天,只需要轻轻推一把,他就能恨得吞天吃地。”
“你瞧,他也很恨的。”
李无已说,“人也是会不知自己心中所想的生物。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早已恨极太子了。”
“他会杀了太子的。”
“再忠再爱,也禁不住两千年的……当年,如果没有太子,他就不会去敌营;不去敌营救太子,他就会跟着大衡杀敌国;杀了敌国,他就是开国功臣,他就有更多的封赏和功名,就能越发名垂青史。”
“没有太子,就没有这两千年。”
“没有太子,他早就能安息了。”
“没有太子,他就该是个功名更加累累,一生辉煌的大将军。”
说着说着,李无已又笑了起来。
他再次哈哈大笑,声音在夜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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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清早,祁邕发给陆青泽一封工作邮件。
陆青泽顶着刚睡醒的鸡窝脑袋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点开,就见邮件内容里面言简意赅地写了几句话。
祁邕说他现在的工作内容就是弄清楚李无已到底是谁,暂时不用上班,让他继续研究李无已的事。
他又给了他几个寺庙道观的地址和电话,说那些都是比较靠得住的地方,要他联系一下,如果需要就去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