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是了,楚将军。轮回转世,忘却前尘,生生世世……什么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什么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不过都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
“千年过去,谁还记得国破家亡”
“除了你,谁都不记得。”他吃吃地笑,“别往自己身上贴金了,楚将军。你以为你是一心一意为那一个太子主子的好狗你以为你真是个忠诚得肝脑涂地可歌可泣的忠烈错了,你不过就是放不下罢了。”
“若放下了,那时干脆利落地认下新主子,你便是开国的功臣,便能功耀门楣……可你放不下。你不认局势,非一头撞死在南墙上,为了那么个死人,把自己糟蹋成现在这样。”
“值得”他笑着说,“你也只能说自己值得了。若是你承认不值,过去这两千年可怎么办呐。”
“为了个死人,把自己做成这么不人不鬼的东西。往后入不了轮回,下不了地狱也去不了黄泉,就只能这么等着消失在人世间……”
“你要撑不住了吧”
“毕竟你要有执念才能活……执念没了,你就烟消云散。”
“要到头了吧,忠烈。”他讽刺着,“再强的执念,过两千年也要磨干净了吧。”
“所有人都放下了啊——你父亲你母亲,皇帝皇后,那个国师,你的副官……所有人都忘了什么国破家亡,早都轮回转生了十几次……就只有你还不愿走。”
“你要撑不住了,所以这次才选择现身了吧”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从不现身的……一直以来都躲在一边走,生怕吓着你金贵的主子。我有时候可真是看不懂你,楚侯,做的这么多又放不下,怎么还生怕人家知道”
“祁昭——”
一把长枪猛然袭来,咚地贯穿了惨白人影的心口。
他声音一顿,低了低头。
被贯穿的地方没有任何鲜血流出来,衣物也没破掉。长枪像扎穿了一片云雾似的,虽是扎出一块空洞,可周围却只是空有些虚无缥缈的白雾缭绕起来。
楚樾伸出着右手,手上空空如也。
他声音低沉:“不许直呼殿下名讳……你算个什么东西。”
白衣人影又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他身上的白雾,楚樾又皱皱眉:“又用虚影。在这里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竟是连用真身来见我的勇气都没有”
白衣人影并不回答,他一转身化作一阵白雾,伴着渐行渐远的笑声升腾而起,消失在天边。
夜色又变得沉寂无声。
周遭的风也散去了,迎面吹来的微风习习,暖和了很多。
鬼将军额前的发飘飘着。
身后忽然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楚樾回头看去。
小花园边的台子上,太子祁昭斜斜靠在一把小桌台上。他手边是一本书册,还有半盏茶。
他百无聊赖地捏着书页边角,满脸写着无聊,还张嘴打了个哈欠。
可他没有脚,小腿以下是一片雾。
那身影也是半透明的。
楚樾静静地站在一边望着他。
这样的事,这两千年里已经有过太多了。他知道,那祁昭是片幻影。
静静地望着他片刻,楚樾想起国破时的事。
那时他已经奉命成了北疆军的统领。
他父亲楚闳在与北疆狼族最后一战时在前线受了重伤,没了一只眼睛和胳膊。
楚樾虽也伤着了,但好在都能恢复,可他父亲的胳膊却不会长出来了——那条胳膊是被强大精壮如虎熊般勇猛的狼族首领手拿一把大刀生生劈下来的,从肩膀处开始断掉了。
皇帝祁邕心痛不已。
最后一战后狼族大灭,老将军功成名就,干脆就此留在京中做了个闲职。
而北疆军统领一职,交给了楚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