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老实说,这钱,我们府里其实是不敢多赚的,攒够了几个孩子的分家银子还有两个丫头的嫁妆银子,也就差不多了!我跟几个孩子也都不是什么骄奢的性子,又不吃什么龙肝凤髓,穿什么鸿衣羽裳,钱太多,对下面的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顾晓也没跟皇后拐弯抹角,“只是我想着,皇嫂你们不一样,如今这个境况,别的也就罢了,手里还是多点钱为好!所以,这次的收益,除了留了给下头继续造船采买货物,赏赐下面船工水手的,我今儿一早就叫人送圣上潜邸那边去了!而这商路,要是想要继续维持,也得圣上那边发话才行!”
皇后听了,也明白顾晓的意思。平王府能在南洋的贸易里头分一杯羹已经不容易,这主要还是借了顾家那边的一些亲戚关系,加上他们的玉瓷着实是物美价廉,其他人家竞争不过。但是东洋那边,是几家的自留地,今年人家没顾上,但是如今江南都太平下来了,再想要钻空子就不容易了。人家一个不高兴,联络了海盗,将你的船全给击沉了,人也杀了,你只怕几个月都收不到消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平王府没这个能耐保住这条商路,要是圣上想要赚这个钱,就得先想办法将这个麻烦给解决掉才行。
皇后沉吟一番,觉得圣上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回头就要过年了,圣上手里总得有一笔钱用于赏赐后宫和前朝才行,要是太上皇那边给了,圣上这边没有,那就真的要失了人心。今年有了这笔意外收入,但以后呢?花钱的地方只有越来越多的道理,而不会越来越少,总不能指望太上皇立马咯嘣吧!
皇后便安抚顾晓,说道:“弟妹的顾虑,我也知道,我回头便跟皇爷说这事,皇爷应该会同意!至于说收益都给皇爷的事情,却也罢了,这事的本钱都是弟妹你出的,也都是弟妹你的人手,和以前一样分成便行!”
顾晓忙说道:“皇嫂这话说得,倒是叫我无地自容了!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饭,东洋那边的买卖,没了圣上,船队就是别人面前一盘菜,哪里玩得转!圣上若是愿意打通那边的商路,也得费许多心力,反倒是我们府里占了便宜呢!”
皇后跟顾晓又互相推让了半天,最后也没得出个结果来,皇后只说回头禀告了圣上再做计较,顾晓便将匣子和账册留了下来,先出宫回府了。
皇后等着顾晓走了,又仔细看了一下账册,只看得心惊肉跳,妈耶,这么多钱,如今就放在以前的雍王府里头,要是那边的侍卫监守自盗怎么办?她一时间有些急了,琢磨了一下,便叫来了凤仪宫的太监总管陈德义:“陈公公,你拿了凤仪宫的牌子,去一趟兴庆宫,跟皇爷说一声,就说本宫有事与皇爷商议!”
陈德义赶紧答应下来,他可不是原本在雍王潜邸里头伺候的,好不容易这个年纪熬出了头,竟是能在凤仪宫做总管,自然也是想要做出点成绩来,只是皇后素来低调的,即便贤妃那边有些挑衅之意,皇后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计较。如今得了往前头去的差事,陈德义觉得可算是能在皇爷面前露脸了,当下立马略整理了一下,便叫了个小太监跟着,一块往前头去了。
“皇爷,凤仪宫总管陈德义求见!”兴庆宫这边,别说是一个太监,便是外头的大臣,也不能说进去就进去,自然得先有人往里头传话才行。
圣上这会儿略有些心烦,听得这话,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叫他进来吧!”
陈德义弓腰低头,快步走进御书房,也不敢抬头,就先跪下行礼:“奴婢陈德义,叩请皇爷圣安!”
“行了,起来吧!”圣上开口说道,“皇后叫你过来,什么事?”
陈德义利索地将事情说了,就听圣上问道:“可知是什么事?”
陈德义摇了摇头:“奴婢并未近身伺候,却是不知!只是今儿一早,平王太妃递牌子求见,与娘娘说了好一阵子话,然后娘娘便吩咐奴婢来请皇爷!”
圣上愣了一下,当下便起身说道:“既是如此,摆驾凤仪宫!”
等到了凤仪宫,皇后将事情一说,圣上再一看账本子,一时间也是心中火热!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瞧着太上皇花钱各种大手大脚,如今轮到自己,没多少私房钱不说,户部还天天哭穷。一个皇帝手里没钱会是什么下场,可以参照一下前明的皇帝,所以本朝就将内帑和国库分得很清楚,皇家也占据了许多产业,由内务府管理,其实就相当于秦汉时候的少府,无非就是规模小许多罢了。
“朕怎么说,今儿个府里长史罗实一早过来求见呢,以为又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竟是没叫人问一下,这会儿人还在偏殿值房那边等着呢!”圣上这会儿也有心玩笑一下了,“原来竟是财神爷来了!”
“什么财神爷,弟妹可是女子!”皇后嗔道,“弟妹也是一片忠心,只是东洋那边该当如何处置,还得皇爷示下才行!”
圣上不假思索地说道:“天授弗取,反遭其咎!竟是有那等人物,私底下垄断了东洋那边的贸易,朕竟是半点风声也不曾听见!以往一说海贸,大家都说是南洋,最多就是北上从高丽那边采买一些高丽参,高丽纸之类,从来不曾听说过东洋的事情!可见这里头定然有什么猫腻!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此事查清,回头这些人有了钱粮,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之前白莲教之乱,太上皇一力安抚怀柔,以至于未尽全功,圣上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听得有人勾结乃至是豢养海盗,就算没这么多钱,也戳了他的肺管子。前朝倭寇之乱尚且不远,若是这些人回头对朝廷不满,直接叫这些海盗假扮倭寇上岸劫掠,那东南一带岂不是又要不得安宁?
圣上这般想着,直接说道:“朕这就命人查探,等查明之后就命水军围剿!”
皇后提醒道:“这海盗海商的事情,瞒得了别人,难道还瞒得过市舶司和水军?只怕他们早就知道内情,却一直不说而已!”
“荒唐!”圣上被皇后这么一说,不免咬牙切齿,“这等蠹虫,真是罪该万死!”他站起身来,在店内踱了几步,终于说道:“回头皇后跟七弟妹说一声,就说那条商路,必须要保住!她只管叫人采买货物,准备出海之事,其他事情,自有朕来处置!”
皇后听圣上这般决断,又说起了分成之事,圣上不免有些脸红,但是人穷志短,皇帝一穷,也是一样,他干咳了两声,厚着脸皮说道:“那个,分成的事情,不如咱们占七成,留给弟妹三成吧!”
皇后见圣上有些尴尬的样子,也只是抿嘴一笑。
圣上这会儿想到已经运到潜邸的金银,顿时也有些坐不住,说道:“之前晾了罗实那么久,朕也该见一见他,将事情吩咐下去!”
皇后并不插嘴前朝的事情,听得圣上这般说,便起身说道:“皇爷国事要紧,臣妾送一送皇爷!”
圣上看着皇后已经不再年轻,但气度却是从容,是宫中其他妃嫔所不能比的,终究是结发夫妻,总是肯帮他排忧解难,因此,他握了握皇后的手,含笑说道:“皇后莫要多送了,过一会儿朕来皇后这边用晚膳!”
皇后听了,也是抿嘴一笑:“那我便叫人去御膳房传个话,叫他们准备一些皇爷爱吃的菜!”
圣上想了想,又说道:“朕回头还得去大明宫给父皇请安,到时候也将珩儿一块儿带过来!咱们一家子,可是好久没有坐一块用饭了!”
皇后听了,脸色不变,只是笑道:“既是如此,不如臣妾叫人再请了几位皇子公主一块过来,人多也热闹!”如今两人关系好,圣上将她跟她所出的一儿一女说成是一家人,但以后呢?说不定又要说她只知道自个生的孩子,作为嫡母,竟是不将其他孩子视作己出,可谓不贤。皇后不想冒这个风险,与其叫圣上只面对一个徒嘉珩,然后各种挑刺,不如将几个孩子都叫过来,一方面显示自己一片慈母之心,另一方面也叫圣上知道,他其他几个孩子并不真的比徒嘉珩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