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清噗嗤一笑,两人的鱼竿竟然同时甩出,缠绕到了一起。
裴霁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摇摇头笑道:“一个文臣,一个武将,竟被这小小鱼竿难住了。”
正午的阳光洒在裴霁曦的脸上,如雕刻一般的五官似是闪着晶莹的光泽,鼻尖冒出一些细碎的汗珠,在光映下愈发剔透。
连那无神的眸光,都仿若星子一般被照亮,吸引人沉溺其中。
初学清不知不觉看痴了去。
“嘿,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桑静榆的声音,把初学清吓了一跳。
就像是正在翱翔的大雁被拽了下来,初学清也从明媚的日光中被拽到了现实。
“你们俩不会都没钓过鱼吧?”桑静榆凑上前问道。
初学清从愣怔中回神,答道:“的确都没钓过。”
桑静榆边帮他们将缠绕的鱼线分开,边对初学清道:“难得你有闲暇做点闲事,别的文臣,就算公务繁忙,起码人家还有个爱好,琴棋书画,吃喝……哈哈,总得占一样,你呢,整天操心公务,都快把自己给丢了。活着嘛,还是要找点乐子。”
终于把缠绕的鱼线解开,桑静榆拍拍手上的灰尘,揶揄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钓,不过今日的荤菜是不指望你俩了。”
“初夫人放心,今日定让学清好好放松放松。”裴霁曦笑道。
桑静榆叹口气,不知道这是让初学清放松,还是让她沉沦。
随着桑静榆离开的脚步声响起,初学清的心也渐渐低沉,她从这众多纷杂的俗事中探出头来,侥幸地贪恋着眼前这一丝光芒,可她终究知道,这光是借来的,她没有资格拥有。
转头看看身旁专心钓鱼的男人,偷偷记住这缕光,希望能让她晦暗的心得到一丝喘息。
裴霁曦轻声道:“你把担子都抗在自己身上,早晚有压垮的一天。正如行军打仗,不同兵种各司其职,不可能靠一个人赢得战争。官场亦是如此。”
初学清盯着眼前的鱼竿,湖面平静,没有丝毫鱼儿上钩的迹象,她缓缓道:“现在我也有了战友了,不是吗,裴兄?”
裴霁曦恍然,战友,也不只是战场上的称呼,他和初学清几经生死,互相扶持,和战友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我这个战友,得教教你如何把担子放一放。初夫人说你没有嗜好,不若先从嗜好培养起,我教你练武如何,不仅能打发闲暇时间,还能强身健体。”
初学清蓦然想起曾经裴霁曦教她练武的日子,不禁笑着摇摇头:“我不是那块料子,还是罢了吧。”
“我也教过不少兵,顽石都可变璞玉,你可不要自谦。”
“那裴兄就没有教不成材的吗?”初学清试探问道,她自己不就是一个不成材的例子么。
裴霁曦浅笑道:“何谓成材,又何谓不成材?若拿练武当嗜好,只要强身健体即可,若要上战场,成材与否全在刀枪下见分晓。”
“那若是怎么教都教不会的呢?”
裴霁曦顿了顿,想到那个柔弱却坚挺的身影,道:“我曾教过一个人,她不善武艺,却足智多谋,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帮过我许多,可我埋没了璞玉。”
初学清见他面色黯淡,也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故作轻松地转换了话题:“那我可不跟你练武了,说不定我也是璞玉呢,不能被你埋没了。其实我不是没有嗜好,只是没有闲暇罢了,我好骑马,好饮酒,如今边赏这一路春光美景,边骑行赶路,也惬意得很。等回京了,裴兄再陪我畅饮一番,岂不美哉。”
裴霁曦从回忆中抽身,回道:“好,那我得空就陪你骑马,与你对饮。”
初学清摇摇想到了多年前,那两个在校场奔驰着的骑马的身影。她的骑术,便是他教的,每次坐到马上,便会想起那段夕阳映照下的校场的路。
湖光山色醉人,粼粼波光晃眼,微风带着暖阳的温度拂在面上,融在这景色之中的人也变得微醺。
他们二人在此如画美景之中,时而热聊,时而沉静,唇角的弧度出奇得一致,都向上微扬,唯有平静的鱼竿一直没有回响,似是连鱼儿都怕搅了这份静谧。
“初大人,侯爷,你们半天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啊!”轻风拎了一大兜子鱼,带着得意的神色瞥向他们身旁空空的鱼筐。
连稚童也在嘲笑他们:“好羞好羞!我都捞上来两条大鱼呢!”
初学清和裴霁曦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裴霁曦道:“我若能看见,拿个树枝就不知能叉上多少条鱼了。”
初学清看向那双失色的眸子,她此刻也没了先前的担忧与惋惜,裴霁曦已能拿失明开玩笑,她也稍稍安心。
他们的鱼筐虽空,可这晌午的时光,却是满的。就算京城有波云诡谲在等着他们,但这满满的晌午,却足以让他们将那些忘却片刻。
只是,初学清想不到,甫一入京,便有从前的旧人等着她,她这张与从前太过相似的面庞,如何瞒得了从前的旧人。
第86章初侍郎……好像冬雪
一路走走停停,终是是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