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清轻声答:“他是顺州人,虽然来樟安许久,但前一阵回了顺州办事,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毕竟,这涉及到了杨若柳,无论是出于私交还是出于官府的立场,如果此人真是有所隐瞒,她必须要查清楚。
裴霁曦沉思片刻,又道:“若他真是和燕雀军有什么关系,轻风今夜的行踪,必然落在了他的眼中。”
初学清怔了一下,她忘记从习武之人的角度看问题。轻风功夫一般,若平常百姓,自是察觉不到轻风的动作,但若是习武之人,轻风是瞒不过去的。
“是我思量欠妥。”初学清很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轻风急道:“侯爷,我这些年也有所精进了,这一般的人是察觉不到我的行踪的。”
初学清解释道:“轻风,和你的功夫无关,若柴富贵真是燕雀军的人,少说也练了十来年的武,加上他本身身份有问题,更要谨小慎微。今夜还是要多谢你,让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也不见得是坏事,没准更容易露出马脚。”
“初大人客气了。”轻风挠挠头,“我还要多谢大人今夜一直守着我家侯爷呢,我这人没啥大毛病,就是怕见血。”
初学清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轻风怕上战场,不然早就和墨语一样取得军衔了。
忙碌一晚,再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们三人便回客栈休息了。
*
翌日,知府冯炳早早候着他们,待初学清和裴霁曦出来,忙对他们道:“昨夜真是多亏了二位,下官昨夜忙着善后,也没来及为二位大人安排食宿,实在是罪过。”
初学清此行本就不欲声张,无奈战事一起不得不暴露身份,可她还是尽量要离冯炳远一些,省得遭了张家的计算。
故他二人拒绝了冯炳为他们安排食宿的建议,只道在这家客栈住惯了。
昨夜战事一起,冯炳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如今倒是殷勤,这樟安得守的功劳,估计还是要算在他的头上,毕竟裴霁曦只是定远军的主将,昨夜事急从权,他协助可以,但再插手就不妥了。
可冯炳还说是请裴霁曦帮忙守城,昨夜虽取得胜利,可燕雀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裴霁曦推脱不掉,又加上的确担心樟安的城防,便只道:“本就是因私事来的樟安,从旁协助自是义不容辞,但也只是协助罢了。”
“下官明白。”冯炳满面堆笑道。
恰在此时,又有人来报,燕雀军的第二次进攻开始了。
裴霁曦和初学清急忙去往城门处。
昨日半夜他们才撤军,如今几乎没有休息多久,他们便又发起了进攻,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可初学清他们赶到的时候,就见他们一直在城门外虚张声势,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在外面不停地变换阵型,高喊着整齐的口号,但并未真的进攻,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往前送。
初学清向裴霁曦描述了眼前情况,裴霁曦正皱眉思索,对方虚晃一枪,背后必然有其他目的。可即便对方不撤军,他此刻也必须待在这里,以防对方留有后手。
燕雀军没有进一步动作,裴霁曦也令守城军严阵以待。
江南重城已安逸许久,可昨日的血腥气却将这安逸打破,连春风也不似往日和煦,似是带着肃杀的寒意。
不多时,本该留在客栈的轻风,从城门下一路小跑,赶到了他们身边。
轻风到了他们跟前,气喘吁吁道:“侯爷,您刚走,就有人来客栈传信,是冬雪,冬雪的亲笔信!我比对过笔迹了,就是她的字!”
裴霁曦原本沉浸在思索中的面庞骤然变色,那不能聚焦的眸子满是难以置信,他半晌才颤抖问:“信上写了什么?”
初学清也满脸震惊,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冬雪”来信?真正的冬雪就站在这里,又是何人冒充冬雪?
轻风激动道:“冬雪说,知君经年寻觅,望能一见,以解心结。顺州,荆楚客栈,今日,静待君来。”
初学清夺过轻风手中的信,厉色道:“这信定然是假的,字迹谁都可以仿冒,何况裴兄寻人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定是有人要利用此事,将裴兄诓骗出城,再给燕雀军攻城行方便。”
轻风反驳道:“我比对了字迹,确确实实是冬雪的字,何况,说不定真是冬雪听说了侯爷在寻人,才派人来送信的。”
初学清看向沉默着的裴霁曦,坚定道:“绝无可能!裴兄莫要上当,此时正是守城关键的时候,你不能离开!”
裴霁曦缓缓伸出手,“把信给我。”
初学清定睛看着他,他的手一直伸在哪里,她没办法,认命般将信递给了他。
裴霁曦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将信放入怀中,随后,缓缓抬头,涣散的眸光望向城外燕雀军的方向。
他轻声道:“他们在等,等我出城。”
听到这句话,初学清松了口气,可心里又莫名空落落的。
轻风知道裴霁曦寻人下了多大功夫,有些不忍,“可世子,万一呢……”
裴霁曦的眼前是茫然的墨色,怀中的信,无论真假,有着和她一样的字迹。不似往日,他只能一遍遍翻看着冬雪留下的札记,反复摩挲,不断想象她独自一人在侯府时,是怀着怎样的心绪在读书,又是经历了多少失望,才决绝地留下那封离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