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清和裴霁曦他们一同往外走。
她走在裴霁曦身边,不知该说什么,往日聒噪的轻风,此刻也沉默得紧。
穿过长廊,看见庭院稀稀拉拉的海棠,初学清道了一句:“枝该修了。”
春风正暖,却吹不开乱了枝的花。
裴霁曦偏头,他闻见了庭院若有似无的花香,本以为应是一片春色繁荣,可听初学清的口气,可能也没有那般景色,裴霁曦道:“舅父是修枝之人,原本不该被这东西南北风所扰。”
初学清看出裴霁曦的愧疚,安慰道:“裴兄莫要自责,恩师如此,并非侯府牵连,实乃春日风向不正所致。”
若不是她横插一杠,苏尚书早已如陛下所望,承担变法之责,顺便捆绑定远侯府,不得翻身。尤其是,苏尚书之子因太子与张家龃龉而亡,苏尚书不可能投靠任一党派,建祯帝的纯臣,却不是储君的纯臣,下台只是早晚的事。
身后的轻风听见初学清这句“裴兄”,连忙跟了上来,迟疑道:“初大人,您方才说‘裴兄’,是还认我们侯爷这个兄弟的意思吗?”
第88章我竟未见过学清的庐山真面目
初学清脚步微顿,如果是冬雪的兄长,此刻该是这个态度吗?
可她装不下去了,只略微点头,轻声道:“何时不认了?”
裴霁曦一直紧绷着,怕初学清提起昨日,又怕她不提,竟有种当初面对冬雪时的无措来,这会方松了口气,可他仍知道自己犯过的错,对初学清道:“学清宽厚,可我从前就是错了,不该轻待冬雪,不仅因为她是你的妹妹,更是因为……”
“我知道。”初学清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阴错阳差,造化弄人,怪不得谁。”
轻风小心翼翼道:“初大人,您也不必一直误会侯爷,侯爷当初待冬雪是极好的,教她识字练武,带她上阵打仗,虽是丫鬟,但也是侯夫人的待遇了……”
“轻风!”裴霁曦呵止道,他哪有资格让人替他辩驳。
初学清却点点头,她知道裴霁曦待她的好,可又怕自己漏了馅,补充道:“若是有舍妹的消息,烦请相告。”
正说着,几人走到了苏府门外,未料苏府外,祈允正在等着他们。
祈允见他们出来,正要对裴霁曦说什么,看见裴霁曦身旁的初学清,欲言又止。
轻风上前道:“祁将军,您有话就说,初大人是自家兄弟。”
没准,不仅是兄弟关系,以后还是郎舅关系呢。
祈允这才道:“方才宫中的人到了侯府,先是赐了我一处京中府邸,说是一直让我借住侯府,会寒了边将的心。又说侯府常年不住人,阴湿潮冷,不宜养伤,让侯爷去宫中小住,由太医会诊,好早日治好眼疾。”
初学清知道裴霁曦入京后会被针对,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问道:“可说了让裴兄住多长时间?”
“未曾言明。”
轻风也急了起来:“到宫里住,不就是被软禁吗?当初侯爷为质在京,也能安生住在侯府,如今是欺我侯府没人,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慎言!”裴霁曦急忙阻止轻风的言行无状。
裴霁曦早做好了准备,如今他孤家寡人,倒没什么怕的。
初学清也道:“轻风,京中处处是眼线,不似边城,尤其是跟了裴兄去宫中,你更要谨言慎行。”
轻风蔫头耷脑应道:“知道了。”
初学清又道:“裴兄,轻风话虽糙,可事实的确如此,入了宫,一切如何就不由己身了,一应吃穿,皆要小心。”
裴霁曦缓缓道:“放心,又不是龙潭虎穴,就算谁要生事端,也要顾及军心和民心。”
裴霁曦三人向初学清告辞,初学清仍立在原地,看着裴霁曦远去的背影,他依然迈着将军气势的步伐,唯有轻风扶着他的手,才能泄露一丝他的缺憾。
*
初学清面上什么也没说,但她已开始为裴霁曦筹谋。
暖风和煦,太过温柔,吹不散初学清额上急出的细汗。
她跟着小太监福来,一路向东宫走去。
景王在外开府,现在只有太子能帮裴霁曦。
一路萧墙粉壁,青瓦勾檐,高大的围墙包裹着每一个宫殿,用肃穆威严掩盖住富丽堂皇。
小太监福来垂着头,偷瞄初学清几眼,她面色沉着,许是日头过暖,额上沁出些薄汗,想到近日来关于这位大宁功臣的传言,他怯生生起了话头:“初大人,您出使的事迹都传开了,奴才是旧勐城人,家乡的亲戚都在夸您救了边境百姓。”
初学清偏头笑笑,谦虚道:“略尽绵力而已,是传言夸大了。公公生在勐城,怎的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