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门今始出簪冕,巾帼此去书汗青。
朱门礼士无主仆,书院迎宾聚白丁。
铁马定远息烽火,新政安民享太平。”
殿内几人听了皆是一怔,未料到定远侯如此有心,往常催妆诗都是要夸女方容貌品德,尽诉衷情。定国公却将安定长公主的过往政绩,以及二人的名字都嵌入诗中,无论这诗文采如何,单这份心意就足够令人动容。
一旁的宫女抄录下诗,忙给屋内的初雪晴送去。
初雪晴看到诗,那莫名悬了许久的心这才缓缓定下,他应是愿意的,不是被皇权逼迫而娶他,即使她欺他骗他,也没有因此记恨。
门外仍旧有桑静榆她们的嬉笑声,初雪晴听不清,只有宫女时不时将莲觅的考题与裴霁曦的回答递进来,已经问过好些考题,好在裴霁曦都对答如流。最后连她也耐不住想要传人制止莲觅,才见桑静榆小跑着进屋,后面跟着莲觅和杨若柳。
这关总算过了。
桑静榆忙将喜扇递给她,笑嘻嘻道:“定国公文武双全呀,快拿起喜扇,咱们该出去了。”
大红喜扇上用金线缀着莹白珍珠,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还有金饰镶嵌在上面,亦是颇有分量。
她僵直的脖颈还未缓过来,还要举着喜扇,遮住面庞。
走出屋,她悄悄移开一点喜扇,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裴霁曦。
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往日肃穆的面庞也红润起来,他面上斧凿雕刻般的线条似乎也柔软了起来,初雪晴恍惚中看到了初识的那个英俊少年,即便经年沙场,风采不减。
裴霁曦也在她喜扇侧移的一瞬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一张脸。今日盛装下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她已经许久未穿女装了,以至于他脑海中一身丫鬟服饰的冬雪都已渐渐淡去,只有那个穿着朝服挺拔的身影,以及带着一丝英气的清雅面庞。而上次宫变她那身宫女服饰,也似昙花一现,只隐隐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一抹残影。
今日的她,面若粉桃,眉似脆羽,眸若春水,唇似丹霞,头上明耀的凤冠,一身华贵的婚服,如卧佛山上常年的积雪融化,春水流淌山间,绽放满山的艳丽鲜花。
那一直笼在他心间的云雾忽得就散了,唯有错乱的心跳,更加让他意识到此刻的真实。
他们要成亲了。
方若渊轻声叫了他好几次,才将他从怔愣中唤醒。
依着礼制,他们此刻不能交流,而初雪晴也已用喜扇遮好面庞,他只好忽视那依旧错乱的心跳。
长公主在礼官的引导下升舆出宫,裴霁曦到宫外才上马骑行,仪仗开道,命妇乘舆随行,随行还有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
老百姓知道今日出嫁的是本朝第一女官,皇帝唯一的义妹,出身寒门却功标青史的安定长公主,而娶她的,是大宁的定国神柱,骁勇善战,威震八方的定远军主将定国公,如此天赐良缘,大家都纷纷出来看热闹。
“定国公可真是英俊哪!”
“安定长公主也很美的!我考恩科时见过她,虽然一身男装打扮,但是通身气度就是寻常人比不来的!可惜我没考中,不然就能近些看她了。”
“那两人可真般配,听闻早前定国公被北狄俘虏时,就是安定长公主舌战群儒,略施小计,救回的定国公呢!”
“那可真是美救英雄了!”
在送亲队伍走近后,百姓纷纷下跪,初雪晴本提前嘱咐了随行礼官,莫要影响百姓出行,可百姓仍旧自发跪地。齐声喊着恭贺长公主与驸马新婚之喜。
礼官请百姓起,可有人喊道:“我们就愿意跪长公主,是长公主让我们寒门也能有更好的出路!”
又有人喊道:“是长公主让我能拿回自己的身契,不再只是一个任打任骂的丫鬟!”
“是长公主让女子也能入仕,让女子也能当官,让女子有了更多条路!”
轿中的初雪晴闻言,欣慰之情让她的眼角浸湿,想到今日的大喜,她忙忍住了眼泪,若不是规矩在,她真想下轿扶起那些百姓。
而在马上的裴霁曦,看着众人发自内心的恭敬姿态,也颇为与有荣焉。
这般好的她,竟真的要与他成亲了。
恰在此时,空中竟飘起纷扬大雪,今冬京城的初雪,终于来了。
礼官准备了喜伞,让人递给前方的驸马,驸马摇摇头,只道他不用伞,一会迎长公主出轿时再用。
这是初雪,是他最爱的初雪。
雪粒落在面颊上,冰凉沁润,让人沉醉。
不一会,大红轿顶上也积了一层薄雪,艳红中一抹雪白,而送亲队伍走在积了薄雪的街道上,又似白浪中行进的红帆,红白相映,煞是美丽。
这场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国公府时,雪就已经停了。
裴霁曦下马侯在喜轿旁,待降轿,他上前,深呼口气,缓缓掀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