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清叹道,“杨姐,你都有了新生活,回到京城也不一定能见到你儿子,这是何必呢?”
杨若柳眼尾泛红,压下心中酸涩,“你没生过孩子,你不懂,哪怕见不到,离得近些也好,我真的……太想我儿了……希望现在过去,不会再给他丢人了。”
初学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如今已不是当初了,何况,你本未做错过什么。”
杨若柳勉强挤了个笑容,“你这几年可好?”
现在她问的,不是初侍郎,而是冬雪。
初学清坦言道:“很好,做了很多不敢想的事,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我也听说了你那些事,现在连酒楼里说书的都在说,初侍郎气宇轩昂,舌灿莲花,不卑不亢,为国争光呢!”
初学清笑笑:“太过夸大了。”
“你受得起,这些个词,可没有一个夸大的。”杨若柳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一直担心你,毕竟你的身份……太不易了。”
“想要自在活的女子,都不容易。”初学清举起手中杯盏,“以茶代酒,敬女子。”
杨若柳笑着,眼角却闪出了泪花。“敬女子。”
只有她们经历过这些的女子,才知道想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需要付出怎样的艰辛。
正饮着茶,听见楼下传来喧哗声。
杨若柳怕有闹事者,忙要下去查看,初学清也跟上了她。
只见在铺子门口,柴富贵揪起轻风的领口,在质问着什么。
杨若柳吓了一跳,忙跑上前,问道:“柴大哥,这是做何?”
初学清也跟上来问道:“轻风,发生什么了?”
柴富贵松开手,没好气道:“再是什么身份,也不能去偷翻别人账本。”
轻风焦急辩解道:“不是,我真没别的意思,只是实在寻人心切,想着我们要寻的人毕竟认识杨掌柜,怕杨掌柜把人藏起来,便来碰碰运气,看看店里这些账本或者其他物什上有没有冬雪的字迹。真的,我连冬雪之前的札记都带过来了,就是为了比对字迹。”
初学清看着轻风从怀中掏出一本札记,才想起来,这是自己曾经看书时写的札记,侯府里应有许多本这样的札记。
柴富贵夺过轻风手中札记,直接上手撕了。
轻风急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偷,只是寻人,方才还在一起饮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杨若柳劝着柴富贵,她也能理解轻风的举动,毕竟自己的确在帮“冬雪”隐瞒。
有一些札记碎片不知被风吹到了何处,初学清捡起还未被吹走的札记,瞥了一眼,自己曾经的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和她如今利落的行书大不相同,心下稍定。
她问:“是裴兄让你来的?”
轻风使劲摇头:“当然不是,我把主子送回客栈,他心神不宁,我自己偷偷过来的,总要验证一下的。”
杨掌柜打着圆场:“都是误会,这样,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去明月楼饮酒如何?”
轻风知道始终是自己的不是,灰溜溜道:“对不住了,杨掌柜,我们实在是找了太多年,好不容易有点线索,我不忍让主子再这么难受下去了,这才出此下策,我哪还有脸让您请吃酒。”
初学清把那残破的札记递给轻风,解围道:“那你赶紧回客栈,照料裴兄吧。”
柴富贵见杨若柳都不怪轻风了,也知自己那无名火发到了轻风身上,垂头看了看杨若柳,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初学清笑笑:“那就只能你我二人去酒楼一叙了。”
“求之不得!”杨若柳回道。
*
初学清与杨若柳自酒楼分别,已见暮色。与旧友畅谈一日,好不痛快。
她有些微醺,沿着河边的青石板路回客栈的时候,看着眼前熟悉的小桥流水,乌篷灯影,忽而觉得释然。
她现在过得很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还能为这世道带来一丝改变,这是曾经的冬雪不敢想象的。
她应该代表冬雪,让裴霁曦也放下的。
凭着这股冲动,她到客栈找到了裴霁曦,开口就是邀他夜游樟安。
裴霁曦仍处于泄了气的疲惫之中,可听初学清语气这般轻快,联想到之前两人之间的尴尬,也有意重修旧好,终是被她拉了出来。
裴霁曦眼盲不便,初学清想带他游船,也未骑马,她便拉着他的衣袖,引着他一路走到乌篷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