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家千金,保安级别最高。”方维整天脸上都带着笑。
这一年冬天,华正医院下发了新政策。一线援鄂的医生护士可以提前一年进行高一级职称评审。
卢玉贞挺着大肚子去做了答辩。规培经历和成果都很优秀,答辩顺利通过,她正式晋升为主治医师。
方维笑着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宝宝,你是妈妈的幸运星。”
肚子上忽然鼓起一个包,像是在跟他击掌。她笑道:“这家伙就喜欢别人夸她,听见表扬就兴奋到不得了。”
屋子里渐渐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待产用品、婴儿床、婴儿车、安全提篮、各类玩具和衣服。一半是大家送来的,另一半是准爸妈和准哥哥们忍不住买的,一来二去,几个柜子都堆不下了。方维将待产包打理清楚,又把婴儿衣服一一烫过晾干。
郑祥买了个毛茸茸的小兔子,“妹妹喜欢这个。爱妙说的。”
方谨摇头:“女孩子不一定喜欢毛绒玩具,晓菊就喜欢乐高太空船。”
卢玉贞笑道:“宝宝也玩不了这么多。”
方维打圆场,“买买买。金英也怀孕了,听说是个男孩,咱们两家可以换着玩。”
进入孕晚期,睡眠成了大问题。胎儿压迫内脏,她只能斜躺在床上,频繁起夜。
方维从背后轻轻抱着她,帮她按摩肌肉紧张的部位。他们聊天的话题很多,社会新闻,医疗八卦,还有小时候的事,比如他小学时把收音机拆了复原不起来,她小时候爬树又快又稳,险些被送到体校。他是最好的聊天搭子,永远耐心,所有话都有回应。
“你先睡吧。”她小声说道。
“熬夜是医生的基本功,也是当父母的基本功。”方维微笑道:“这是刻骨铭心的经验。”
意外在第三十八周降临。那天是她最后一天出门诊,正给病人开检查单,忽然一阵腹部剧烈酸痛,紧接着她听见砰的一声,像是气球爆炸的声音,大腿上瞬间有热乎乎的液体流下来。
她以为是破水,低头看去,裤脚上已经被血染透了,地板上也溅了血滴。
病人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她没有敢起身,以外科医生的镇定打电话给产科求救,让她们推了一辆轮椅过来接人,然后才通知方维:“怀疑胎盘早剥,速到产科。”
方维急匆匆赶到产科,她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解释道:“血性羊水,胎心下降到110以下,必须立即剖腹。”
护士拿着知情同意书给他签,他眼睛都花了,像是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胡乱签了名字,又拉着医生的手:“保大人,我要大人。”
“这个不用你说。”医生点头,“我们会尽力。”
他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几十分钟像是过了一辈子。陀螺……他惶急地想到它,将它握在手心里拼命地按着,尖头戳着肉也不觉得疼。
冯时赶了过来,站在他身前,“我已经通知血库了。”
“嗯。”方维思维很混乱,“她是O型血,她有轻微贫血,我该死,我都没给她补到位……”
冯时按着他的肩膀,“小方,你必须保持镇定。”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母女平安。”
卢玉贞被推了出来,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她躺在病床上足足过了几个小时才苏醒,视野很模糊。麻药让她的思维变得很慢,她只看见了方维的脸。
他眼睛是通红的,看着有点吓人,嘴唇也抖:“你醒了。”
她缓慢地眨着眼睛,在屋里四处寻找。他伸手按了一下床边的按钮,让它升起一个角度,这样她就能看见身边的医用婴儿床。
小小的女婴被包在粉红色的包被里,紧闭着眼睛,嘴微微张着,正在享受安静的睡眠。
“很漂亮。她在睡觉。”方维指给她看,“六斤三两,阿氏评分9分,正常。”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叹了口气,压着声音说道,“头有点晕。”
“你还在输血,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他俯下身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只管歇着,万事有我。”
“月嫂……还有喂奶怎么办。”一堆问题涌进她的大脑,她忽然间不会思考了,眉头皱起来。
“我都联系过了,爸妈改了车票,后天就到。月嫂下周才能来,所以这段时间,只能看我的个人表演了。”他将手指握了一下,“喂奶的事也交给我。”
她茫然地看着他,他笑道:“吃奶粉也很好。都准备了。”
小婴儿细声细气地哭起来,她睁开眼睛,手脚开始晃动。方维将她抱了起来,在胸前很温柔地晃。她很快就不哭了,眼睛在他身上乱转。他忽然童心大起,拿起她没有输血的那只手,将一只手指放在婴儿的手上。
那只小手胖乎乎的,使劲握住了她的手指,湿润又温暖。她心中一震,看向方维,他笑得很温柔,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高俭和谢碧陶在门口目击了这一幕。谢碧陶的脚步忽然停住了,“我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一家人了。”
她向外走了两步,站在走廊尽头。阳光很好,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按了按眼角,“这孩子真幸运。”
高俭伸手将她抱住了,“咱倆继续努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