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到如今,周知韵发现自己当时的笃定实在像个笑话。
隔着停尸床上周母盖着白布的冰冷身体,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周知韵没有问周绥安为什么不顾竞赛直接从帝都赶回来。
周绥安也没有质问周知韵为什么没有能信守承诺让爸妈好起来。
这大半年的煎熬,早已经让两颗年轻的心变得疲惫不堪。
他们只是木然地看着彼此,寂静无言。
……
处理完周父周母的后事,周知韵匆匆离开了青州。
对周绥安的说法是——
待在青州这个地方太久了,她早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只有周知韵自己知道,与其说是出去看世界,不如说是逃离青州这个地方。
她没有办法面对一无所知的周绥安,也没有办法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段令人痛苦不堪的回忆。
后来在临江的无数个夜晚,周知韵总是会想起在医院的那个下午。
她在想,如果当时她愿意再坚持一下,会不会就有奇迹发生?到时候周父会好起来,周母也不会病情恶化突然离世?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会感觉到一种令人窒息的钝痛感攥紧了她的心脏。
每个情绪不好的深夜里,周知韵总是会反反复复陷入这样的噩梦中。
就如那个下午她坐在医院长椅上所想的那样——她被困在了那里,永远都解脱不了。
……
睡梦中那种窒息的感觉又重新袭了上来。
梦境中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一片惨白,那种纯然的白,像是医院抢救室外的那片白墙,又像是盖在周父周母身体上的那块白布。
那是一种令人感到惊恐的白,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了她。
周知韵想尖叫,想挣脱眼前这一切,可是她却无法发出声音,更无法从这沉重的梦里醒过来。
她绝望极了,胸膛剧烈起伏着,双手用力紧握成拳,直到掌心传来一阵痛感,她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重新获得了一种短暂的自由。
周知韵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依旧是一片黯淡的黑。
黑暗中,她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窗外渗进来一点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脸上。
是黎曜。
他坐在床边,正低头看着她。
“醒了?”
他看着她的脸,温柔地笑着:
“是我吵醒你了吗?”
周知韵还没从那场可怕的梦境中回过神,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见她表情不对,黎曜弯腰凑了上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一头的汗?做噩梦了吗?”
那突然靠近的一张脸骤然让周知韵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一切,她的眼神颤了颤,微微偏头躲过他的手,道:
“我没事。”
到底还是没有从刚才那场痛苦不堪的梦里恢复过来,周知韵顾不上应付眼前的黎曜,她翻过身背对着他,借着夜色的掩盖,吃力地平复着胸腔内那几乎就要喷涌出来的痛苦情绪。
她又开始背对着他,以一种拒绝谈话和沟通的姿态。
黎曜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他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低头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依旧柔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