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祝枫的情况会比我更严重,当时天雷袭向的,明明是我。”岑渊逐字逐句说着,微暗的眼眸一点点下垂,其中难见多少光彩。
“无上晴勉强保住了你的一息命脉,祝枫在危急时刻冲向你,将治愈的天阶神木用在你身上,当然,做出此举的他,亦未能免受波及,”提及此事,宿宸的眼神有一瞬的复杂,“若非如此,他应当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事实上,能从这种程度的天雷底下逃脱,无论是祝枫还是岑渊,都已是万分幸运。当时的场面,地上的他们只是远远看着都一阵心惊后怕。
岑渊意识到是什么,祝岚当初交给祝枫的“枯木逢春”,本该用于保命的最后一道保险,却被那人塞给了自己。
岑渊没由来地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我昏迷多久了?”
“七日,”宿宸答道,“你的内伤已无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即可。”
岑渊紧接着问:“他呢?”
宿宸停顿了下,才说道:“他的情况…说不准。”
岑渊没说出话,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弥散开来,心脏某处仿佛随时要裂开,拉扯着他脑中最后一根摇摇欲坠名为理智的弦。
宿宸看着他,心里同样没多好受,不知该怎么说出安慰的话,只得道:“还有很多事,一时讲不清楚,你既醒了,去见盟主一面吧,他有话同你说。”
岑渊眼睫轻颤,却说:“我想先见见祝枫。”
宿宸与他对视几秒,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也好。”
岑渊少说也在仙盟待了数日,不谈对客房周围有多熟悉,起码前往祝枫房间的那条路,已不算陌生。
一路上难免碰见仙盟其他的人,经断渡道一役,大多数都识得岑渊这张脸,少不了明里暗里的打量余光,但现在的岑渊显然无闲心在意这些。
最后一段路是那个熟悉的长廊,两侧竹帘高高撩起,卷进廊内的风掠动檐铃,那铃声听在耳中,却平添了几分不同从前的落寞空寂。
岑渊无暇顾他,脚步更快,回荡的铃声尽数落于身后,就连一直紧跟着的宿宸也不经意落后了两步。
祝枫那边倒有几个人在照看着,有一位岑渊认识,是之前语冰阁见过面的原微。那几人知道岑渊醒了,意外之余似乎松了口气,再怎么说,这算得上半个好消息。
宿宸和他们交谈了几句,心神不定的岑渊左耳进右耳出,大致好像说盟主还在操劳战后事宜,以及祝枫的状态相较前几日没多大变化,反正也不是他想听到的。
最后总算进到了房内,其他人待在门外,一同进来的只有宿宸。
岑渊在看见床上之人时,明显卡了下壳,然后才快步朝床边走去。
没有最坏预想的严重外伤,恰恰相反,祝枫表面看上去安然无恙,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和你一样,被伤及内腑,加上灵力透支,短时间恐难痊愈。”宿宸在他身后说道。
岑渊站在床边,静默着没说话,突然俯下身掀开一角被褥,捞出了祝枫靠近外侧的手臂。
宿宸微微一惊,连忙上前半步,“你做什么?”
岑渊的掌心缓缓滑至对方手腕处,手下的皮肤有些发凉,那是祝枫经脉的位置,又恰巧是右手,他轻易便摸到了衣袖边缘那人若隐若现的旧伤疤。
祝府那些人留下的,他当然记得,与此同时,胸口处的闷痛感也更强烈了些。
“我或许能试试,”岑渊的目光在祝枫脸上轻轻地掠过,才回头看向宿宸,“如今我体内的力量与淬魔之力可以相生,若我将能量注入他体内,他应该能恢复得更快。”
就跟六年前莘回在断渡道帮助绯浊修补魂魄一样。
宿宸表情微动,却迟疑了一下,“可会有其他不良影响?”
莘回注入绯浊体内的那股力量,最后造成了什么后果,他们都有目共睹。
“针对的人不同,也就无法相提并论,”岑渊知道宿宸在担心什么,静静陈述,“莘回和绯浊,与我和祝枫,自是不同的。”
宿宸看了他一会,又看向祝枫,沉思片刻,道:“那你且试试吧。”
岑渊的手心轻轻覆在祝枫手腕经脉处,温热的能量一点点流淌进那人的身体里,两相接触,祝枫微凉的手渐渐有些回温。
岑渊能感受到指腹下对方平稳跳动的脉搏,那微小的起伏却被无限放大,直直撞入心间,牵动着他的心跳,比手下的脉搏频率要剧烈得多。
岑渊此前内力透支,还未完全恢复,能匀出几分能量注入祝枫体内,已有些费劲。
他放出的能量很快与对方体内的力量相碰,对面的能量对他这个入侵者并不排斥,相反,两股力量迅速交融在一起,显得契合甚至熟稔。
就跟断渡道的最后关头一样融合顺利,岑渊不知道是两极之力本就相互吸引的缘故,还是人的缘故。
所谓相生,传递的效果是相互的,两股能量交融后,岑渊感受到原本亏空的丹田有灵力渐渐回流,他心头一震,立即抬头看向祝枫。
然而,祝枫依然双眼紧闭,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岑渊眸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