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将人惊醒,她这一口不轻不重,满以为了无痕迹,实则非常要紧。有人早就张机设阱,伺机托着她的肩胛骨将她抬起,气息转瞬倾盖下来,撬开齿关,一往径入。
寥寥几次的经验,他便已修炼纯熟,轻易引得她气息杂乱,呼吸不能。云湄只觉自己被吻成了软骨头,脑子叫嚣着提起气力推开他,身体却压根实行不了,从头到脚,尽皆被俘获完全。
生捱着,终于等来他的放过。云湄瘫了会儿,撑身坐起来,想要离他远点儿,却是半途一刹,根本不敢再乱动。
许问涯盯着她笑,点漆的眸子里犹带着将醒的迷茫水光,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的危险气。
云湄试探着呢喃吱声:“今天要入宫……”
她侧过脸,长发披散,尽量显得像个狼狈的女鬼,意图打消躁动。
半晌,许问涯终于高抬贵手,扯开幔帐,抱
她去洗漱。
外头侍立的丫鬟们听见动静,打帘进来预备伺候主子们晨起,乍见主君和主母抱来移去始终连体,都有些发怔,一时面面相觑。
倒是明湘和姜姑姑几个,早都见怪不怪了。
承榴更是看得傻笑,兴兴头头地挨过去冲明湘说:“跟着咱们三姑娘,往后当真是不用愁了。瞧这两人,恩爱得跟什么似的。”
明湘听了,睃她一眼,表情一言难尽。跟来的几个陪房里,承榴是唯一蒙在鼓里的,见天地傻乐呵,还以为见证了什么世上少有的金玉良缘。须臾,明湘只是浅浅点头,敷衍地嗯了声,并不做出什么喜气的反应。
承榴只以为明湘展露的心事重重,是替她们姑娘婆婆妈妈地操心往后。她不由咂舌——那不是杞人忧天嘛!目下这股子宠爱的劲头正盛呢,总是瞻前顾后地去思虑往后干嘛。
承榴不大乐意同闷沉沉的人待在一块儿,磕着瓜子走开了,挨到廊子上,看倒座房里的庖厨煮晨食。那一隅转瞬便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和乐交谈声,是属于承榴独门的道行,无论走到哪儿,都能飞速与人打得火热。
这厢,洗漱毕,许问涯将云湄抱出湢室,置于房中的绣墩上,抱臂靠在一旁,等屏风外的仆人们整饬翟衣,将首饰运送进来替她梳妆。
云湄后怕地挪了下凳子,离他远远的。
许问涯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早上都这样。”
云湄装模作样地检视着送上来的首饰,间或瞥他一眼,目光里染着几分不信任。
丫鬟们鱼贯而入,许问涯只好凑去她耳畔压声问:“娘子觉得我像恣欲的人?”
云湄还是不开腔,但心里倒是因他这句话而转起了念头。像宋府那些郎子,稍微生得有鼻子有眼点儿的,出门一趟踏青,屁股后头便是桃花债无数,只是拿捏着清贵门第的姿态,又有祖宗牌位普照,这才不敢胡来。许问涯出身不同,没有那般束缚,且生得这副皮相,又有生母留下的大把银钱缠腰,若是有心纵情,早都扯开了放浪,怎会是这般克制模样。
思来想去,云湄勉强相信了他。
但因着那一口的心虚,她端端地坐在那儿,仍旧继续装哑巴。许问涯借着弥漫的晨光打量她,见她的侧颜被映照得皎洁无比,不开口的时候,自有一段宁谧的恬静,衬着及腰的乌缎长发,显得非常乖巧。
许问涯看着看着,不由伸出长指,捏了一下她水蓬蓬的腮帮,“再说了,娘子咬我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悔?”
云湄讪讪。
提起这个,真是没得推脱了。谁又能料到他是在装睡,将她抓个正着。云湄尴尬地扭了下身子,踅过去避开他的视线,正绞尽脑汁思索搪塞之语,好在恰恰有丫鬟捧了妆奁过来,轻手轻脚示意她配合,要开始敷粉了。
云湄便顺势点了点自己不方便张开的嘴巴,那里正由丫鬟拿着小毛刷搽口脂,意图就此揭过。
“昨天伯府那些人问我唇角怎么回事,我说是猫儿咬的。”许问涯在旁侧看着,等唇脂上好后,还是没放过她,腔调里染着揶揄的笑,“今日又添新伤,只盼着一会儿将领子系得严实些,不然,可不好与皇上解释了。”
这是只需州官放火,云湄听了,置气道:“我跟郎君学的,郎君不也总是咬我。”
许问涯笑吟吟道:“娘子知道怎么制止的啊。”
闻声,云湄悄然乜了他一眼,到底闭上嘴巴,没再言语了。
——这是一个平衡问题,若是不许他咬,别的地方就要遭大罪。但是床笫秘辛,哪能拿到台面上来说?这方面,云湄还是要脸的。
奈何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夫君,等闲还发不得脾气,否则非要叮他两句,惯他这般没羞没臊!当下闹得辩也不是,不辩又自个儿憋气,到得往腮上抹胭脂的时候,丫鬟发现她脸上红润过了头,哪里又需要多余点缀,一时失措地“欸”了一声,不解地道:“太太这是热着了?”
许问涯笑不可遏,云湄再忍不住,转脸嗔他一眼。见她终于有了生动的挂火之色,他这才心满意足,优哉游哉地往隔房穿戴冠服去了。
命妇的衣容因场合而变,像今日谢恩,就尤为隆重些,不光冠服,便连妆发,都得用御赐的物什。眼前铺展开来的这只嵌螺钿的描金妆奁,便是婚礼那日,随中贵人的宣旨赐下的,里头承装的饰品,和着青罗翟衣与九珠花钗冠,乃是觐见所用的规制。
一通捯饬,这个晨间并不惬意,冠冕繁复,总是累人。最后呈现的效果,自然惊艳四座,她的美貌传承自生父,云家旁的不行,倒是佳人辈出,乔子惟便是个很好的例子,云湄自然也不例外。
只惜这美貌,有了推骨的遮盖,处处都暗藏着宋浸情的影子,倒失了云湄几分原本的风韵。
听见丫鬟们的小小惊呼,许问涯自屏风后探出头来,浅浅看了一眼。他也算是与云湄亲昵接触了几天,洞彻了她的根本气质,是以,见着眼下盛装的她,他就总认为有些不大对劲。
具体哪里出错,却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