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只好起身随刘夫人走了。
云湄心中虽则预感不祥,但还是竭力挣扎了一番,譬如她行走时紧贴大群,尽量不给人可乘之机。
但一旦被人着意盯上了,就如同那网中之鸟,再是较劲,除了白费力气,压根无济于事。
这不,会客的花厅距离南圃要走上一段儿夹道,云湄起先还与身旁的几位夫人有说有笑,耳畔却在某一个瞬间倏而失去了所有声息,四周静谧极了。
云湄呆了呆,这是什么功夫?她万般确认,就在上一息,她还被鬓影衣香所簇拥着。
莫不是使了什么法术不成?
但她很快根据脚下踏着的碎石反应过来,兴许是话本子之中常有的奇门遁甲,她应当是触发了阵法的某一处机关,才落得如此。
云湄心中惴惴,蹲下身来,研究着那块碎裂的石头。
这一路行来平坦,脚下的地板刚才还是好好的,某个瞬间经她随意一踏,就四分五裂了。
所以,根结定然就在这上头。
云湄没有放弃,打着眉眼官司思忖着,伸出指尖,企图复原这块裂石。恰是这时,身后冷不丁飘来一道声音:“乔夫人,好巧啊。”
云湄身形一滞,随即深吸一口气。
她转过面去,就见夹道旁的景色不知何时被偷天换日,原先高耸的白墙,陡然成了一处居室,里头逸散出醒酒汤的气息,还设有以供休憩的小榻,应当是本府为安置酒醉客人而设下的临时休整之所。
那云大人长挑的身形立在门槛处,正好整以暇地居高临下望着她。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睚眦必报的宵小干出来的。
他笑笑,很是好脾气地关切道:“地上凉,你在做什么呢?”
对这些请君入瓮的戏码浑然不知的样子。
云湄恨得咬牙,但也不断提醒自己,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可万万不能同此人生气计较,轻则名节不保,重则命丧此地。
是以云湄压下脾气,强颜欢笑,尽量捏出一个平和的口吻,说道:“云大人是来讨那只匕首的?妾霸占这般久,是该物归原主了。只是素闻大人庶务繁忙,寻不到拜见的机会,这才一直没有归还。正巧今日相见,正好两不相欠。”
她起身,从袖笼里掏出匕首,走近几步,递给他。
云兆玉听了,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目光始终没有从云湄脸上移开。只闻他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几个字:“……两不相欠?”
就见他抬指一挑,那匕首便当啷
一下落了地。
“你欠我的,哪里又是这般简单便能还清的?”他意味深长地道。
云湄被他的蛮横无理闹得心火翻涌,一时张口结舌,干脆闭上嘴巴没有接腔。
——真要算起来,她欠他什么了?
是那只撞到眼皮子底下的香球么?
不,谁能知道他家门不幸,见不得旁人夫妻恩爱呢。
云湄百思不得其解,可又不能犟起骨头来跟他硬抗,只能收敛神色,尽量垂着头不去看他,免得自己眼睛里泄出来嫌恶之意教他看了去,整个人做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恭谨模样。
她只能当做上回夜宴,自己夺走匕首,拿刀尖抵着他心口的举动,大大地冒犯了他,他这才进一步记上了她的仇,一得空就来冲她发难。
云湄顾左右而言他地粉饰道:“上一次闹得不欢而散,实非妾所愿,说到底,都是我与我夫君招待不周,怠慢了云大人,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万望海涵。倘或往后还愿意再次赏光,我与我夫君定然全力弥补。”
她一口一个“我与夫君”,云兆玉听得扎耳,脸上的笑影彻底没了,咬唇半晌,忽然说道:“你与你家丈夫倒是同舟共济,听起来真是一段难舍难分的佳话啊。可我打量他是个极不顶用的,官场上捅了篓子需得你来奔走,事后还要你来设宴周全……敢问乔夫人,你这日子,难道过得不苦么?”
云湄秀眉渐次聚拢,听到最后,简直不可置信。
这一番话也太过突兀、太过冒犯了。
人家夫妻俩的私事,纵是闹上了天,又管他一个外人什么相干?
真是个没有分寸的狂徒!
云湄窝火起来,转瞬却又熄了。
因她转念一想,这人连私扣人妻的恶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能说出这番话倒也算得意料之中,还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别落得还没开始周旋出脱身之法,便为着这些活命之外的小节而把自己气个没完,亏了自己的身子。
是以,云湄并未光火,只讪讪笑笑,敷衍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成了一体的夫妻,他纵是再如何有一万个不是,我这个为人妻的,也要极力替他圆补。”她把“为人妻”这三个字咬得甚重,颇有铿锵的意味,希望能唤回这位云大人的良心,早点高抬贵手,将她放了。
云兆玉看起来更不高兴了,“乔夫人,恕我直言,这样的男人着实作配不上你,而且,听你话里的意思,也是颇为委屈的,何不另栖高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