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有一天,能够摆脱这个疯子的。
这人总不能永远都不会腻味吧?羞辱的伎俩,玩个两三次也就无趣了。
人这一生总要有自己的正缘不是?厮混不是长久之计,再刺激,也迟早会觉乏味。
这不,没多久,云湄期盼中的契机,终于到来了。
这晚,一应与贪墨案相干的官吏,齐齐于美馐楼宴饮,商榷收尾事宜。
云湄席间凝神,听他们说起,她那个便宜爹带着某样关键证据出逃了。
不过,他们既然敢大摇大摆在台面上商量这些,不怕被人听了墙角去,那么说明胜局已定了。
云湄心中并没什么畅快的情绪,在她看来,只要仇人最终不是经她亲身手刃的,那种宿敌将死的快活,落在心里,就没有什么实感。
不过今夜,倒是发生了另一桩令她隐含期待的事情。
云湄发觉,台上那位名伶一双眼睛转盼流光,总是偏过脸来,将目光投向坐在她旁头的主位——云大人的身上。
席间有人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位杨姓名伶,说她琴艺精纯、娴于书画、姝色异质,云云,还透露了一手杨名伶如何如何卖艺不卖身,心似浮云,只为真爱停留。
云兆玉听着,偶尔颔首,再往台上瞟过去一眼。
杨名伶顿时含羞带怯,指头流泻出的琴音愈加婉转,更诉绮思。
总之,云湄观察了半晌,认为他们两个人呈现出了一种可称之为“眉来眼去”的状态。
她这厢正愁怎么下手,就有人撞上来了。
——一位严姓高官上前敬酒。不是敬给云兆玉的,反而杯盏一转,冲着云湄来了。
云湄见状,一时颇有些意外。
毕竟她的存在,着实不明不白,真要说起来,跟席间那些侍奉酒水的婢女没什么两样。一般而言,没有人会单独上来搭话套近乎、真心给她敬酒。
云湄犹疑着,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不接吧,席间的气氛一直和乐融融,没有谁驳谁的面子,她这厢突兀闹出个不愉快来,委实扫兴。云湄虽然有面具遮脸,但也不想闹出什么动静,受到多余的关注,只想当个鹌鹑。
接了吧,又怕对方跟上一回那位大腹便便的官老爷一样图谋不轨。
正纠结,侧边便横过来一只修长的手。云兆玉替她揽下,截走酒杯,递至自己唇畔。
酒香扑鼻,他鼻尖微动,动作很是微妙地顿了顿,但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便干脆利落地仰头饮下。
严大人达到目的,踅身时,给台上的杨名伶使了个眼色,继而笑吟吟地回座了。
云兆玉摆弄着空荡荡的酒杯,调转视线,瞥了一眼云湄。
他想,怎么旁人就笃定他一定会给这个女人挡酒呢?
他实在也没像从前那般,左右伺候她用膳,时不时还惦记着她唇角有没有沾上什么菜沫、糖霜,再做牛做马地及时给她擦拭掉。
没有,全都忍住了。
所以,这些人精,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在乎她的?
真是妄自揣测。
但事实就是,真要有什么,他还是不假思索地给她挡了。
所以现在,他只能坐在原地生自己的闷气。
云湄没有察觉出身畔这人千回百转的心思,她只是发现,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方才还与人侃侃而谈的,酬酢起来如鱼得水。
眼下忽而不发一词。
云湄心下生怪,多睃了他两眼,第三下看过去的时候,发觉他颈侧烧出了一片薄红,渐次攀爬上脸。
原来是醉到了。她随口问:“那酒很烈?”
他如实说:“那酒里掺了东西。”
云湄顿时讶然,坐直了身子,细声问:“……那、那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