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膀被人及时搀住了。
云湄循迹看去,是冬锋。
都是一伙的,按理说照样得受她一个愤恨的眼神。但有他递衣在先,云湄还是说了声谢谢。
身后足音轻轻,有人靠近了。
云兆玉信步走来,笑意危险,“你想寻死,可以直说,不必又是递送雉裘,又是如此搀扶。”
冬锋简直百口莫辩,他跟全昶一样,是有家室的人,孩子都快赶上云湄大了,与妻子的关系也十分稳定,不像这两个年轻人,互相折腾个没完。
倘或当真沾花惹草,谁又敢动上乔夫人的心思?
再说了,真眼睁睁让人摔了,又得赖他。
但承受云兆玉的视线,冬锋脊背上仿佛滚过雷亟,咽下辩解,匆忙拱拳退下了。
云湄倚在阑干上,转过脸来,仇视地盯着云兆玉。
他照样自顾自地走近,动作流畅地圈住她,拉进了怀里,抬手掌住她下颏,迫使她朝下头的大堂里看去。
乔子惟那一席花团锦簇,娼者甚众。他谨记着来时肩负的刺探任务,不再避让,艰难地与三教九流打着交道,很有些亲密姿态。
“你看……我说了,乔夫人莫如选择我。”云兆玉也不知究竟是纯粹在讽刺乔子惟,还是哪位负心薄幸的人物,慢条斯理地说,“我虽则荒唐,但对伴侣绝对忠贞,不像某些人朝三暮四,始乱终弃。”
目睹底下那些声色犬马,云湄心里不起半丝波澜,说:“既然云大人号称知晓我的一切,想来也会知道,家里那两个贵妾就是我纳给他的。我不在乎这些。”
“你要是真喜欢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云兆玉倾身下来,专注地凝睇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你难道愿意看见自己的爱人,跟旁的人大行鱼水之欢?”他的手,慢慢摩挲她的肚腹,隔着布料,仔细丈量着道,“原来乔夫人肚量这般不小,着实能游湖撑船了。”
云湄的身子紧绷起来,想到方才那个极富欲色的吻,简直通体的不自在,连连躲避着。
“乔夫人,你脸红了。”他笑着点出她的异常,又佯作不知缘由的模样,疑惑发问,“你怎么了?这里很热么?”
“云大人究竟想要什么?”过路之人的侧目,在这个满目糜烂的地方,实在是常事,但云湄受不了。她打着商量,按捺着颤音道,“望您高抬贵手,不要在此处、在此处这样待我……”
“我想要什么,早就已经表达得非常明晰了,是你不够给面子啊,乔夫人。”云兆玉并不搭理她的乞求,照旧施展手脚,一只手顺着她细细的、不堪一折的脖颈游移上来,顺势抬指掰过她的脸,直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了,我要你这个人。你把他休了,来跟我过。”
云湄艰难地偏走了身子,语气里透出一股执拗的坚持,斩钉截铁地说道:“除了这个!”
所有的游刃有余,很快被她破解,就在这一句话的功夫。
“你有余地跟我谈条件吗?”见她脸上摆出决绝,云兆玉又开始抑制不住火气。
他的嗓音发沉,心火翻涌,亟待做点什么用以发泄,指尖在轻盈的绫罗上踅摸试探着。尔后,不消须臾,细细的裂帛声,倏而响在了空气里。
第94章冠妻姓(十四)酸气弥漫:“这是他们……
这样的警告,跟揭走她的面具如出一辙。
二者对于云湄来说,无外乎是同一等次的极致威胁。
丝丝冷气见缝插针地入侵,肌肤随之泛起细细的战栗,云湄顷刻间心悸起来,浑身上下被惹得寒噤不止,赶忙及时退让,仓促地说道:“来……来日方长,云大人,其实我们可以商量着来的!”
云兆玉嗤笑一声,显然并不买账,毫不客气地指摘道:“你的承诺,就没有一句是奏效的。”
云湄竭尽全力在他怀里转了一圈,一面避让,一面抢白道:“云大人且留待些时日再看,怎可对人妄下结论?”
云兆玉不接腔了,脸上露出一副十分笃定的表情。
好言商量也好,厉声怒骂也罢,云湄浑身解数都快要使尽了,却还没能得到他的高抬贵手。此刻,她自觉像琵琶上的弦,任人调拨,颤音延绵,充分地体会了一回身不由己的感受。
进退失措,欲哭无泪,不光嘴上功夫吵不过他的颠倒黑白,体力也悬殊极了,较劲亦压根较不过人家。
“请云大人给我一些时日,好吗?”没奈何,她不再避让,试探着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于他唇畔印下一个香吻,尽量放软声调,轻声细语地哄着,“求求您了。”
香馨扑面,恍如那一晚的主动贴近。虽然同样藏着图谋不轨的小心思,但奏效程度一般无二。云兆玉果然滞了滞,改为圈揽她的后腰,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仿佛想要抬起她的下颏,观察她的神色,来辨别是真是假。可是这一出神,早便晚了——云湄找准时机,瞬间化作游鱼,灵泛地钻了个空子,便如此彻底溜出了他的桎梏。
脚步纷纷,极速后退,转瞬与这登徒子撤开了十来步,身与心都终于舒坦下来了不少。
……又是这样!
比起她出其不意的小心机,云兆玉更加懊恼的,其实是他自己的不争气。
丢盔卸甲,竟然只在她主动靠近的一个细小瞬间。
——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