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狱抿着唇看着面色苍白的唐廷好半晌,几次想开口让右护法将这个人丢下山去让他自生自灭,却觉得既然上次留了他一命,这次也没必要看着他死,最终对右护法道:“把他留在这里,我来处理,你继续守在山脚下,估计就这两日,会有人闯入,你依计行事。”
“是,教主。”右护法躬身一礼,就退了下去。
唐廷在浑身遍布的疼痛中醒来,胸口中掌之处尤其痛彻心扉,使得他情不自禁吸一口气,却又因吸气之故引来肺腑间撕裂般的疼痛。
大殿内火光明灭,一明一暗间,他恍惚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唐廷微微一愣,都不用回头,便知那人是谁。
“……教主……咳咳……”
他这声“教主”听在荆天狱耳中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讽刺和刺耳,不过荆天狱经过三年时间的修身养性,却已不会在这种事上挑毛病,见人醒了,他便淡淡地道:“事已至此,当初我留你一命,现在也不会想要你的性命,总归是我识人不清,你既然已经成亲,就该好好守着自己的妻子,从今以后,婆娑教跟你再无干系。”
唐廷听得胸口又是一痛,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授意在婆娑教卧底,最终里应外合使得婆娑教被顺利攻破,可他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明明大仇得报,却不知为何竟觉得毫无意义,他原本能够全身而退,却再度出现在荆天狱的面前,哪知荆天狱明知是他背叛了婆娑教,问明缘由之后却偏是放了他一码,他本怀着死意而去,没想到活了下来,后来听说当自己离去之后,竟然又有十大高手围剿荆天狱,他一颗心都险些迸出胸口,再后来他得知荆天狱坠崖生死不明,愧疚自责也越发深,他曾以为荆天狱已经死了,直到大婚当日,虽然那人没有戴面具出现,可熟悉异常的感觉却如影随形,当他真正得知荆天狱还活着的时候,心中便已经做下了这个决定,他想要一死谢罪。
但听荆天狱用如此平淡不惊的口吻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唐廷不由苦笑一声,咳了几下道:“……教主……属下知罪……特来……请教主……赐属下……一死……”
唐廷也是固执,三年来,他一直想亲口跟荆天狱道歉,总算有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他都要表明自己的来意,在婆娑教多年,荆天狱虽是个冷漠的性子,却从来都是用人不疑,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教主,从不怀疑任何一个属下的行事风格有些离谱,但若非如此,唐廷也不会内疚至此,他辜负了这个人所有的信任,几乎要了他的命,使得整个教派毁在旦夕,是以他三年多一直愧疚不安,连睡梦中都是满眼血腥。
“我不想要你的命,等你能走,就自己下山去吧。”荆天狱却道。
“……教主!”唐廷闻言猛地翻身,却又触痛了内腑的伤,他狠狠地咳了起来,只觉得喉间血腥味浓重,他勉强抬手捂住了嘴,却依然有血丝随着手掌缝隙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忽地,一只手掌抵着他的后背,将内力传入,稍稍压制他体内翻涌的血气,少顷,唐廷觉得胸口疼痛减缓,这才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并向身后之人道谢道:“……多谢……教主……”
荆天狱撇了撇嘴,好歹兄弟一场,就算被他背叛,在得知原来他只不过是为了唐门复仇之后,便没想过要他的命,冤有头债有主,若非婆娑教先毁了唐门,也没有后来唐廷潜入婆娑教十年复仇之计,只是自沈家庄一事以来,荆天狱就怀疑当时毁唐门的不止婆娑一教,否则,为何他从没在婆娑教中寻到琉璃醉,却在后来才知晓围攻自己的十大高手皆被琉璃醉所支配,这简直是相当讽刺的一件事,恐怕自己的师父也不会想到他自己连同教派都被人从头利用到尾,最终,人家还要将整个婆娑教一并消灭才算作罢。
所以说到底,师父被人利用,唐廷被人利用,时过境迁,这人却一心为求死而来,荆天狱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报仇的念头,冤冤相报,根本没有结束的时候,他死过一次,很多事都想得比从前要透彻,见唐廷如此,荆天狱多少有些不忍心,不禁道:“唐廷,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一个人抵不了婆娑教众人的性命,更何况,你也是被他人所利用,要报仇,除非找出幕后指使,否则,杀谁都是遂了那人的意,没必要。”
唐廷垂眸片刻,却仍是执意地道:“……教主……唐廷自责……甚深……是唐廷……辜负了……教主的……信任……求教主……处置……”
荆天狱不是第一天认识唐廷,知道他固执非常,荆天狱便沉沉丢出一句话来道:“你何苦增加我的杀孽,要死,你总得死得明明白白,把一切查清楚再死,现在你一死,当初指使你入教的人,我又该从何处查起?”
唐廷浑身一震,不禁苦笑着道:“那人……从未露面……唐廷亦……不知……是谁……”
荆天狱注视唐廷半晌,最后淡淡又说了一句:“我说了,我不欲杀你,你自行找一间房养伤,等能走了,便下山罢。”
说罢,荆天狱便要离开,唐廷却冷不丁扯住荆天狱衣袍一角,断断续续地道:“……有一事……唐廷……要告知……教主……”
荆天狱不语,但脚步已经停下,等着他说下去。
唐廷喘了口气,才道:“……婆娑教被……攻陷后……我曾去找过他……不过……他已经离开……三年间……我都不断去找他……但是……再没有见过他……而在这之前……他答应过我……一旦婆娑教灭……他就……告诉我……父亲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