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述原因,蓬莱观还是穷得叮当响,师徒俩道袍走天下,干净整洁地出去,打满补丁地回来。再去城里换钱,短暂地过一段手头宽裕的日子,再变穷,周而复始。
天地钱庄和鬼市就是她们的提款机,近年来更依赖后者。
鬼市的摊贩前,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拿起书摊的连环画,粗略翻了几页,慵懒问道:“多少钱?”
“五分大洋。”
“以前你要过我一块银元。”
“不能吧?你是哪位冤大头?”老板盯着这位脸戴傩面的年轻女子,不记得自己卖过这么贵的书。
女子不理会他,挑出一根纤纤玉指。
“这个、这个、这个……”
噼里啪啦点了十几本书,都是标价贵的,老板的心脏都跟着提起来,面色的喜意端不住。
“我、都、不、要。”年轻女子一字一句地说,面具后的唇角上扬。
老板脸瞬间黑成锅底。
他正要赶这闹事的女子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语调温润的“小雪”。
年轻女子快步朝前面赶去,耳后的面具红线隐在墨色发丝里,脖颈露出来的肌肤凝玉似的冷白,枝头细雪。
“师尊。”方才还找老板茬的年轻女子乖顺无比,清冷的音色在面对女人时都黏腻了两分。
傅清微望着面前已比她高出些许的穆若水,奇道:“你在那里做什么?不是嫌连环画幼稚吗?”
“他以前宰过我们,我找他算账呢。”
“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当年那个老板,都戴着面具。”
“但他连环画卖五分银元,外面才卖一两分,肯定也是奸商!我非出这口气不可!”
“……”
连睚眦必报的性子也像她。
傅清微看着这张面具,心里叹了口气。
“师尊。”
“嗯?”
“你牵着我我就不会乱跑了。”穆若水原形毕露道,伸出了自己的尾指。
“……”
傅清微理也不理会她,径自往前面走。
她都二十岁了,一个人在鬼市里也不会有事,能立刻打伤她的妖修鬼修屈指可数,再晚自己就过来了。
“师尊!”
灯火通明的鬼市里,天上飞着倒行的船,旁边的忘川里撑着船的船夫摆渡着去三才舫的客人,地上的人们饶有兴致地望着这对师徒一前一后地你追我赶,穿过人群。
鬼市的摊贩大多固定,修者虽多如牛毛,可眼熟的仍然有。
这对师徒从十四年前便出现在鬼市。
一开始那徒儿被师尊抱在怀里,个子只到女人的腰上一点儿,后来牵在手里,一日日地抽条长大,到师尊肩膀的少女。
如今已高过她的师尊了。
两人的关系也渐渐耐人寻味。
哪有师尊被徒儿追得落荒而逃的?
摊贩们当吃瓜看,不认识的见摊贩面带笑容,端起茶碗好奇问一嘴:“这是在干什么?”
正瞧得热闹,那边哄然一声叫好。
原来是那徒儿快步追上,一把将师尊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