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六分半堂。”树大夫了然且不屑。
竟不是迷天盟?何欢一怔。
“茶花,你来说与几位听。”
苏梦枕的精力并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的讲话,实际上,在仔仔细细观察过何欢之后,他的精气神便已经下去一半,迅速变得苍白起来。但这种苍白毫不软弱,如竹一般虽然瘦削却潜藏巨大的生命力。
何欢在他脸上看不到死气,也看不见萎靡。但他的气血的确已经有极大的亏空。
苏梦枕接过茶花递来的一丸雪白色丹药服下,闭目凝神,茶花随后转过身来,将事情由来一一说明。
去年腊月,也就是小半年前,六分半堂雷损与苏梦枕决战——此战来的突兀,但六分半堂不得不战。
十年前,先帝在位时,同其父一脉相承,整日醉心玩乐,不理朝政。宦官当道,滋生一批狼子野心之辈。又时值金国势强,帝都南迁多年,北境即将失守,苏梦枕生于一朝繁荣时,却自小便不得不目睹其日渐式微,除却需步步为营,在风雨飘摇中稳固金风细雨楼的地位,还日日为国而忧,夙兴夜寐,使得本就虚弱的身体每况愈下。
这时,六分半堂并不着急,只消坐等。等先帝昏庸,听信谗言;等势力扩张、苏梦枕溘然长逝,好直接吞并金风细雨楼。
然而,就在四年前,某个寻常夜里,在众人都没有丝毫警觉之际,先帝竟在森严守卫的大内皇宫之中,悄无声息遇害。
来人连一个脚印,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唯一留下的,只有皇帝喉间致命的一道红色细纹。
奇怪的是,鲜血浸透龙塌,夜间寝宫内外的侍从护卫,无一人闻到这股刺鼻的血腥味。宫人们揣测,是因为当时寝殿外的桂花,开得太盛了。
大理寺审理此案长达一月,却毫无头绪,大怒之下,要将这一批侍从纷纷问斩,当今圣人却怒斥大理寺“草菅人命”,叫父皇在天上也不得安生。
先帝在位时,贤臣清官不知被抄斩几何,眼睛都不眨一下。今上与之大相径庭,从此可见一斑。
这点不同,一开始那群贪官污吏谁也没看在眼里,六分半堂也是一样。
但接踵而来的,便是北迁回京城旧址、大开文武科举、诏安大批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过往繁盛,在弹指一挥间便化为乌有。
莫说六分半堂,连昔日的朝堂权臣也被排除在新京城势力之外,说好听的叫留守后备,难听些…便是贬官除权。
诸葛正我还好些,仗着是并肩王的半个师父,跟着一并回了京城,其余人…只听这连名字也不必提,一并归类于其余人的结果便可知其下场。
六分半堂焦头烂额,金风细雨楼却如乘东风,再加上树大夫与何欢三年前于开封偶遇,相互研讨药方,连苏梦枕的病情都得到了控制,更让金风细雨楼呈现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
按理说来,以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的心智及为人,这种时候他应该韬光养晦,暂避风头。但怪就怪在,他只是暂时的沉寂一段时间,又以更猛的势头开始反扑金风细雨楼。像是鱼死网破,又像是……已找到新的靠山。
此次苏梦枕的腿伤,便是六分半堂又一次暗算所致,好在他身边有一应兄弟拼死护送他回到金风细雨楼。雷损如今,大概就在等着看苏梦枕的下场。
他将来龙去脉一并说清楚,何欢突然开口。
“相比树大夫,你好似更尊敬我,这是为什么?”
茶花一愣,看向苏梦枕。
苏梦枕道:“你的确有一点不好,就是心头藏不住事。”
“既然藏不住,就不必藏了,说于何大夫便是。”
茶花点点头,忽的向前走了两步,跪在了何欢面前:“因为,您救过大哥和我的命。”
何欢一怔,不知此话从何讲起。
第90章
这事,需从王小石处说起。
那日秦淮河畔惊鸿一瞥,王小石对那位不知姓名的白衣公子很是上心,可谓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与此同时,又不想叫同行几人知晓。
虽然他已经经历过多次暗恋和暗恋失败。但是对一个男人起这样的心思还是第一次。若是叫温柔和白愁飞知道了,又要嘲笑他。
只需如往常一样坠入爱河,再因为绝无可能迅速清醒过来就好,叫旁人知道,反而会因反复提醒而更加难忘——他是这样想的。
这几人这次的确没有看出来他的心思,主要是压根儿没往那个方向去想,几人打打闹闹,分分合合,最终只留王小石白愁飞两人,来到开封。
好不容易安定数日,有天在街头卖画,突逢大雨。
躲雨时,白愁飞感叹:“好大的雨。”
王小石望向街头:“这雨真的好大。”
在他们一边站着一位病殃殃的公子哥,也是匆忙赶来避雨,叹道:“真是一场大雨。”
豆大的雨落在落在青石板上,噼泼声如炮仗,溅起地上带着泥点子的水花,落在稀疏的倒霉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