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建国以来,世家和荀家的皇帝一直斗得如火如荼,只是明面上鲜有交锋罢了,先帝好不容易用科举取士在和世家的博弈中扳回一局,长公主自然不会轻易让却,故而即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只能继续科举,不影响到旁的考生。
好在闹出问题的时候,第一场帖经有不少人已经答得差不多了,后面两天如期进行杂文和时务策的考试,倒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戚照砚和于皋也就在狱中被关了两天。
这个案子本来已经成为定局,下狱也没有查出来更多的细节,但问题却出在,戚照砚不肯写供状,也不肯在写好的供状上签字画押。
荀远微在气头上,也选择将此事冷处理。
春和看着荀远微阴沉着脸,思考着如何将尚书省发生的事情和她讲。
倒是远微先察觉到,“不要为戚照砚求情,我也想相信他,我也给过他机会。”
春和摇头,道:“是应试的学子联名上书,集中请愿,要处死戚郎中,以儆效尤。”
她觑着远微的神色,“萧尚书请问您的意思。”
第29章坠长星“谁记挂他了。”
荀远微翻动劄子的手一停滞,她没有给出旨意,春和便也在一边依照她的表情揣摩她的心思。
而后春和瞧见她将手中那张才翻开的劄子合上放在一边,又遮掩似的从旁边的劄子堆里拿出另一本来,蹙了蹙眉,语气中有几分不耐烦:“萧邃是做什么的,这么些事情也处理不好,要你来禀报我。”
春和听着荀远微顾左右而言他,侍立在一旁一时也不敢吭声。
她知道长公主殿下那夜从尚书省回来生了好大的气,这几日虽然嘴上不说,但处理庶务的时候时常便走神了,许多她刚报上去的事情也是转头就忘。
过了会儿,春和才道:“萧尚书派来的人说,那群士子被关在尚书省中喊着要处死戚郎中,搅扰地他们很难办公。”
荀远微的目光没有从劄子上挪开,“李衡呢?叫他亲自去,那么多禁卫军镇不住一群白衣书生。”
“李将军去了,那些士子高呼‘文死谏,武死战’,一个两个闹着要死谏,往禁卫军们的剑上撞,他们到底是朝廷的举人,李将军只能叫禁卫军们将刀剑收了,也是没有了办法,才来禀报您的。”春和低垂着眉眼,将尚书省来传话的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荀远微。
荀远微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湖笔搁在砚台边上,“取我的氅衣来,我去尚书省瞧瞧,看看这些考生究竟要闹什么。”
春和暗暗松了口气,“殿下还是记挂着戚郎中的。”
荀远微系氅衣领子上的系带的动作一迟钝,“谁记挂他了。”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出了廷英殿,乘了步辇往尚书省去。
短短几日,荀远微已经是第二次来尚书省了。
穿过廊庑,便看见那群着着白袍的士子跪在院子里,正对着礼部的直房。
相比于那夜被临时赶到院子里时的惊魂未定,这次这些人仿佛更加有恃无恐,他们跪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脊背却挺得很直。
李衡守在廊庑口,见到远微,便拱手道:“见过殿下。”
他声音不大,那群士子也没有听到。
其中跪在最前头的那个士子振臂高呼:“还请诸公彻查此事,还我等一个公平!”
其余的考生也跟着他喊。
荀远微蹙了蹙眉,走到王贺身侧。
他本还想继续喊那些不知已经喊了多少遍叫人耳朵能听出茧子的话,却先被一道颀长的黑影笼罩住了半边身子。
王贺抬头看去,本想唤“使君”,到了嘴边又改成了“殿下。”
这些士子纵使大多没有去过北疆,却也多多少少听过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名声,本来跟着王贺举起来的手臂也都审时度势地放了下来。
荀远微俯视着他,森寒的视线逼地王贺不得不乖顺地低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王贺。”
“王贺,”荀远微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那封联名的请愿书是你牵头写的?”
王贺揣摩不清楚她的意思,便只能先应下。
荀远微睨了他一眼,“文笔不错,”而后转身朝台阶上走去,从春和手中接过一卷卷得很整齐的宣纸,那是底下人给荀远微誊抄的王宽的贡举答卷,她在王宽面前晃了晃,说:“你贡举的骈赋和时务策我也看了,骈赋破题至精至当,文辞行云流水,结尾又带出了我大燕士子的豪气来,时务策说得也颇有几分自己的见地,属实不错,只是我点你一句,心思最好还是放在正经事上。”
王贺不知荀远微这话是褒是贬,心中惶恐,只能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