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只是你吧,”玉娘打趣了一句,“恐怕还得劳烦我们福娘做一回偷书人。”
“不是偷,是看,看算什么偷呀,”福娘小声辩驳了一句,“我到时候在家抄送一份给三郎送过去,就不算是私借了。”
她面上羞赧,朝玉娘轻轻福身央求道:“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忙瞒着妈哩。”
如今抄书都是毛笔,一天下来手抄断了也没多少字,只能夜里偷偷赶进度,要是想瞒人,还得需要同屋的玉娘做借口,小姐妹聊天到天明,这样蜡烛的消耗就可以在妈妈那边搪塞过去了。
“唉”,玉娘看着她这样只无奈摇头,“希望你的三郎是个知恩的吧,要不然,养出个白眼郎的,可怎么对得起你这番心意。”
这年头看书可不是件容易事,又没有上辈子那样足不出门可知天下事的便利,外头市面上的书籍要么就是四书五经科考真集,要不然就是些老掉牙的故事,凡是有点用处的书全都被那些世家大族死死捏在手里,轻易不给人看。
知识垄断到这种份上,连想博览群书都成了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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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晏子慎想着是举行一场盛大宴会,要不是宅中地方狭小,他恨不能讲清平县城人能叫得上的全给叫上,当着全县城人的面,让他们见着自己同李玉娘笑吟吟的场景,好来打破那些不三不四、乱七八糟的诽谤流言。
可哪知事不凑巧,他才骑马回去,就看朱浔急忙找上他来,“西北那边出事了。”
晏子慎疑惑的反问他道:“出事?不是早就出事了吗?”
“这回出大事了,”朱浔面色难看,将手里的信纸捏成一团,“派去剿灭乱军的邝将军同刘监军不知怎么闹了好大矛盾,刘监军上奏朝廷,说邝惟与乱军勾结,意图谋反,如今天子大怒,命人将邝惟免官罢职押解进京,临阵换将,军心不定,恐怕这次要败啊!”
手帕
在晏子慎回来之前,朱浔就已经叫上了人,命他们去码头那边准备船只,他要尽快回府城去。
朱浔的父亲是河东卫都指挥使,母亲是都中黄指挥佥事之女,按理来说,朱浔的日子该过得很滋润才对,可偏偏几年前,他秉公执法,得罪了宫廷大监尹太监,尹太监是如今贵妃身边的内侍,贵妃深得皇上恩宠,连带着身边人也权势滔天。
只消尹太监轻飘飘的一句话,朱浔在长安都中就待不下去,灰溜溜的回了府城,试千户的官职至今也升不上去,这一二年,眼见着父亲为了他的前途四下奔走,大好男儿怎靠家人,朱浔发恨要自己立出个功劳来,好扬眉吐气再进长安。
为此,去岁他听人说起西北那边不稳时,还曾毛遂自荐,想要调到西北那边从军立下一番事业,只是可惜被家人劝阻,所以未成。
此番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为国报效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战事不稳,他又怎么能自私不理,只在富贵温柔乡中玩耍。
朱浔朝着晏子慎道:“你也快去收拾东西,咱们得尽快准备齐全,我估计现在叫大船有些晚,明日应该就能出发。”
晏子慎见他这样迫不及待要去送死,不由得心内火气迸发,冷笑道:“朱大哥,你脑子清醒些,那是战场不是公子哥耍威风做白日梦的地方。眼见着时局不稳战事要败,你这会儿倒要过去,做什么,赔命吗。”
“正是知道危险,所以我才要去。”朱浔低下头来,态度坚定。
晏子慎却看着十分可笑,伸出手去,戳着朱浔的胸口质问,“你要去,你逞什么能,你以为你是那不世出的冠军侯吗?你以为这赵家天下需要你来救吗?你只是个小小的试千户,赵家人都不着急,你——”
“住口!”朱浔怒吼了一声,他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向晏子慎,又一次警告着他,“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晏子慎你记着,你我都是臣民,国家有难,自该上前,别让我看不起你,别再让我听见第三回!”
他生气,晏子慎更生气,瞪着眼睛红着脸,俩人像斗牛似的互相盯着对方好一会,晏子慎才突然嗤笑了一声,朝朱浔竖起了大拇指,“行,你要做忠臣,我不拦你,只是别捎带上我,我一个太监的孙子去做什么,即便是去,只怕他们也觉着我和那刘太监是一伙来捣鬼的。”
说完也不等朱浔再开口,他就往门口那儿努努嘴,伸手道:“请吧朱试千户,我就不打扰您收拾行李了,毕竟您说的嘛,救国要紧。”
真是可笑,晏子慎几乎想要大笑,瞧瞧他身边的人吧,瞧瞧他结交的人吧,全都是忠臣良民,真是太可笑了。
二人不欢而散,次日晏子慎根本就不搭理欲言还止的朱浔,换了一身新衣自自在在就去了会仙楼楼上的包间里头寻欢作乐去了。
朱浔呆站在原地没动,前院书房里的小武左等右等也不见着朱浔人影,赶过来轻轻提醒道:“千户,已经定好了船,中午出发。”
朱浔叹了口气,”再等等吧。”不管怎么样,这次分离总要和人见上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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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让晏子慎洗刷耻辱的欢喜宴,可玉娘却敏锐的发觉脸上带着笑的晏子慎不太对劲,心情似乎不太好。
其中最大的表现便是他的毒舌不见了,虽然依旧嘴花花的,可那更像是敷衍式的流程性行为,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没有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