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志这边喝醉了酒骑不得马,干脆就坐了马车回家,席上喝的酒是九江三蒸的老酒,度数高后劲大,即便回了家他的神志依旧有些不大清醒,只隐隐约约记着玉娘说的那些话,一挥马鞭就去了娇娘房中。
把个已经亮起了灯、出门准备迎接的郑宝珠气个半死,扭头摔帘子就回了自己的屋。
娇娘对于张承志这次的到来也显得有些意外,都已经摘了钗环解下发髻,准备入睡去了,见着张承志醉醺醺过来,忙上前扶着人,又招呼丫头抬热水备铜盆,伺候梳洗换衣裳,又吩咐了小厨房赶紧去做醒酒汤,态度殷勤小心。
张承志见娇娘被自己冷落许久,还是围着自己团团转,没有半分怨言的模样,也不知是真情,也不知是假意,躺在了床上就紧握住娇娘的手,感动道:“娘子,为夫实在是对不住你,都怪我偏信旁人的话,才对你疏远了,直到如今才知道你的好呀。”
娇娘将被子给他掖上,语气依旧轻柔,“老爷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吧,您能来我这,我高兴还不及呢。”
等着张承志闭上了眼鼾声如雷,娇娘才收起了嘴角的笑容,扭转身子背朝着他躺在了床上。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娇娘愣愣的看着精心雕刻的床架,刺绣精美的床帐,内心却满是凄凉。
宝珠直盯着东厢房里头熄了灯、灭了蜡烛,才骂骂咧咧的踹开了挡在身前的椅子,径直走到里屋躺在床上生气道:“这滢妇也不知哪学来的蛊术,不能生了还勾着老爷。”
原本拨给宝珠伺候的丫头有四个人,加上她从郑家带来的丫头一共五个,可如今那几个张家的早就吃够了宝珠的火气,哪里还敢上前,推三阻四的唯有梅香硬着头皮凑了过去,劝解道:“姨奶奶别生气了,仔细伤着肚子里的少爷。”
“他也没人关心,伤着了有什么要紧。”宝珠冷笑道:“你没瞧见他亲爹都不能看他么,生了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梅香吸口气,小心解释道:“老爷这么久了还是头回去她那儿,估摸着是喝醉酒了走错了屋子,等明天清醒过来,一定还会来您这里的,您想想,您肚子里头可是老爷唯一的儿子。”
“儿子!儿子!儿子!万一是个女儿呢,”郑宝珠听着宅子里头的人言必称是个少爷就心烦,连月份都不大,大夫都把不出个男女,怎么就笃定了是个儿子,那还有五成的可能是个闺女呢。
嘴上说的好听,可生孩子的是她自己,万一孩子生了下来是女儿,那可怎么好,总不能塞回去吧。
宝珠火气大,总觉着底下人奉承自己的话里隐隐有看好戏的意思。
“那有什么,”梅香安慰着自家姑娘道:“您能生一回,就能生第二回的呀,即便生下来小姐也没事儿,姐姐正好牵着弟弟出来,有什么可担心的,您瞧您才来几天呢,就有了孩子,还怕以后不成。”
宝珠脸上一僵,不耐烦道:“行了,你出去吧,我也好睡觉。”手却不自觉的攥紧了被子。
正因为这孩子来的太赶了,她才担心啊。
抽水
也不知张承志是用什么法子,宝珠那边确实偃旗息了鼓,张宅的管家权依旧还在娇娘的手中,既然她还管着家,宅里头的下人自然都听她的,不敢轻易得罪,哪怕眼见着宝珠就要得势,可如今还是娇娘管事,谁敢得罪现管呢。
平安无事了一个月,眼见着入了冬,今年的天气越发古怪,时不时的就下起鹅毛大雪来,走路打滑,可化了雪呢,道路又泥泞无从下脚,为此就连那些客人们也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唯独晏子慎每天雷打不动的往李家院去。
就连最爱八卦的徐婶一行人也懒得数他来李家多少回了,每天来不算稀奇,哪天不来才奇怪呢。
十五这日外头天气就不太好,从昨天晚上玉娘睡觉开始就隐隐约约听得外头砰砰响,到了早上醒来,声势减弱,可还是肉眼见的黄豆小的冰雹往下一个劲儿的掉、
等到天色晴明时,地上已经堆起了厚厚一层冰碴子,李妈妈严令福娘不许出门,连早饭都是刘妈端过去给玉娘两人吃的,生怕一不小心摔伤了身子伤到了脸。
小七也不知从哪里寻着一个盆来顶在了头上,穿着厚厚一层木底靴子来了李家和她们激动道:“可了不得,县衙那边被冰砸破了顶棚。”
“真的假的?”福娘瞪大了眼睛,那可是县衙呀。
“当然是真的,”小七指了指自己家的绣楼,“我今早站在窗户口那看的,咱们这边还好些,下的不算大,也没几家遭罪,县前大街那一块儿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都在说衙门那边出事了呢。”
“连衙门这么坚固的地方都塌了顶,还不知城外头那些草席房子如何?”玉娘叹着气,她们算命好,有石头房子撑着,要换成草席布帘子。恐怕被砸死了也不稀奇,就那点草能挡什么的。
“所以才说奇怪呢,”小七摇着头,“城门外边倒没咱们这里下得大,都是轻飘飘的雪粒子,连绿豆大小都算不上。”
“你怎么知道?”福娘有些质疑,“就算眼神再厉害,绣楼再高,也不可能从这儿看到城外头去吧。”
“嗐,”小七拍着腿,“你忘了徐婶她男人就在城外头住着,老马赶着马车来的时候亲眼瞧见的,他说他也奇了怪了,明明在城外头看着雪不大才往城里头赶,哪知越往里头走,冰粒子就越大,把他心疼的呀,现在还在那念念叨叨呢。”
“这可真是怪事了。”福娘喃喃自语着,“难不成县城里头出了什么人伦大事,招来了天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