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絮絮叨叨,又和福娘说了好些自己的不容易,只把这女儿说的眼含热泪,几乎和她要抱头痛哭才肯罢手。
等着福娘捂着眼睛不再提娇娘的事离开,李妈妈才把那已经放凉的梨汤一饮而尽。说了这么些话,她嘴都干了。
嗯,这梨汤味道不错。
李妈妈满意的叫来鲁婶,让她再煮一碗来。
鲁婶觑着李妈妈的脸色,担心道:“好妈妈,怎么您就不着急?大姐那边要是失了宠爱,郑家那边可不就抖起来了。”要是那样,李家还能干下去吗,可千万别倒啊。
李妈妈畅快道:“少了他个张屠夫,我们还能吃不了猪肉。我实话告诉你吧,前几天乔家那边给我透过风声,亏你还把玉娘当成是咱们家里撑门户的,福娘这孩子才是有大福气的呢,乔公公想认福娘做干孙女哩。”
这话一出,鲁婶都惊讶了,磕磕绊绊道:“乔公公……是管皇庄的那个乔公公?乔老爷家的?”
“可不是。”李妈妈拍掌露出个笑脸来,这件事藏她心里好几天了,天大的喜事愣是没人分享,现在说出来才觉得神清气爽,乔公公要认的干孙女是她的亲闺女福娘,不是买来的丫头玉娘,福娘这才是她真正能依靠的亲女儿呢。
有了乔家的名头,哪怕乔公公调转回去,有这份关系在,自己就能把福娘嫁到个与乔家相好的人家处,做个正头娘子,好安生过一辈子的。
就是福娘在清平县城里只有自己这么个亲娘,孤零零没个亲眷的也不怕,那乔家有一大帮子人呢,只要连上了宗续上了亲,李妈妈就能用钱把人砸的亲亲热热。
至于玉娘么,李妈妈心里哼了一声,这丫头太滑头,原本她是打着主意想让玉娘给福娘做帮手的,可眼见着福娘倒对玉娘服服贴贴,这要是把她带了过去,岂不就主仆颠倒了?
李妈妈眯着眼睛,她在玉娘房里搜摸了好几次,也没找着多少银子,这丫头到底把钱藏哪里去了?
变脸
张宅的席面办得很热闹,有年纪的人几乎都发现了这一次的隆重程度不亚于上回娇娘进门,不觉就想看起张家的乐子来。
先是鞭炮鸣锣,然后一顶四人抬的大轿,前头是红纱灯笼高挂,后边是跟轿人群长串,外边热热闹闹,里边人来客往,不说是纳妾,倒像是正经成亲。
连芍药都有些看不过眼去,在赵六月耳边小声抱怨:“老爷也太偏心了,这叫外头看来是娶妻还是纳妾的,不就是个花娘,倒把她们给纵得了不得。”
“你别多嘴,”赵六月今日穿着一身大红圆领通袖跑,下面是翠蓝遍地金的裙子,头上戴着银丝鬏髻,满套的首饰,端端正正坐在椅上,招待着往来女眷,很是给郑家面子,毕竟满县城里谁不知道张家大娘子体弱多病的。
倒是长年累月照管家事的二房娇娘并没出面,她只把自己锁在房中,任谁来了也不肯出门,就是有人故意问起赵六月,赵六月也只说她是着了风寒,所以不能见人的理由给推脱过去。
大家虽然可以理解,只是还是有些可惜,没能瞧见二娘三娘在席面上见面的模样,啧啧,少了多少乐子哦。
不过嘛,娇娘虽然没出场,李家李妈妈却把两个女儿都带了过来吃席,实在是让人意外。
李妈妈忍着大家看过来的眼色,脸上笑容满面,出门在外,她绝不给任何人笑话李家的机会,屁股稳稳的坐在椅上,不管怎么着,李家是张家正儿八经下帖子请来的客人,谁也说不出个问题。
这场席面的乐子不止李家郑家,外头禀报一声,说前头县丞老爷接了帖子家中有事推不开身,派了家里人荣娘带着礼过来道贺了。
这话刚一出来,大家的眼神就往李妈妈一行人的脸上瞅,只是仍旧见着一张刮风不动的假笑面具,顿觉无趣起来。
便是荣娘也本来打算着来看笑话的,见着李妈妈这样针刺不动,水泼不净的装死模样,也只能愤愤作罢,毕竟总不能上手打吧,真动起手来,李妈妈一只手能把自己打个半死不活。
既然失去了来参加席面的最大乐趣,荣娘也有些坐不住,能到张家参加席面的能有什么好人呢?无非是些阿谀奉承的人罢了,正经的大户娘子小姐们,谁会为这个娶妾的事情就过来赴宴的,也忒丢份了。
她兴趣平平,干脆就和之前一样,跑到后花园子里头散心去了,走时还不忘和玉娘使个眼色。
她这一去,过了没多久,玉娘便佯装无意间把酒杯碰到,酒水打湿了袖子,玉娘咬着嘴唇悄声和李妈妈说话,“妈妈在这里稍坐,我去洗个手,顺便瞧瞧大姐去。”
“去吧,”李妈妈见玉娘手上袖子上湿漉漉的就皱眉头,万幸玉娘今天穿的不是白色,沾湿了也不明显,“你大姐要是不肯见人,你也别非要进去打搅,今天大喜的日子,别惹出事来。”
玉娘明面上应了一声,心里暗自撇嘴,什么大喜的日子,李妈妈说这话真是格外讽刺。
她起身时又碰了碰福娘肩膀,让她帮自己盯着点局面,才从屋子里出来。
张家的后花园没有特别大,所以玉娘只是略走走就发现了荣娘的去处,并不在花荫树底下,而是一处墙角石桌边,也不知哪儿来的瓜子,坐在那儿一边磕一边吐,一斤的瓜子嗑出一斤半的瓜子皮。
荣娘瞧见玉娘来了也不起身,努努嘴就让她坐下,自己仍旧自顾自的嗑瓜子,冷落了玉娘好一会儿,见玉娘死活不吭声,才放下手中的瓜子气道:“你倒是坐得住嘞,和她一个性子的,我倒白替你操心了。”